齊茗此時恭敬起身，接過允王的話，“陛下的病一直都由微臣照看，真是一日不如一日瞭，今夜陛下夢魘，胡亂說話，居然還說要抓瞭殿下和薛傢，真是太胡鬧瞭，明日允王殿下得將此事告知各位宰相。”

“還是得請禦醫來脈診瞭，不過在此之前，請陛下喝下這盞藥，它能讓陛下好好安睡。”

齊茗的話又輕又柔，聽著像是沒有本分惡意，但卻令人毛骨悚然。

他捧上那盞藥，是她平日所喝，近日她沒有怎麼召見沈禦醫，也不知這藥她喝瞭多久，今日喝下是否就會毒發？

齊茗一如既往地貼心，見姬照月神色變幻，不由解釋道：“陛下不必擔心，以往沈禦醫檢查得嚴格，微臣也不敢擅自作主，畢竟也得等主人下令部署，所以這一盞才是有毒的。”

“陛下是喜歡微臣這副皮囊和輕言細語不問世事，還是喜歡沈禦醫那般聰慧過人事事猜透陛下的心呢？其實想想陛下還是喜歡微臣的，畢竟身邊聰明的人多瞭，陛下會覺得厭煩。”齊茗繼續道，“就像陛下，明明喜歡郡主殿下聰慧，卻又偏愛公主裝作愚笨的樣子，人啊，就是貪心，貪心就會出錯。”

允王冷冷瞥瞭他一眼，“齊侍郎你的話太多瞭，母親豈是你能議論的？”

姬照月不為所動，齊茗的話確實誅心，但也是她心中早已明瞭的，她眼下最關心一件事，她盯著允王問道：“阿雲，還活著嗎？”

“母親，阿雲……兒子也不知道她在哪裡。”允王回頭問道，“十三，薛陵的遺命到底把她弄到哪裡去瞭？萬一她還沒死……”

允王身後的影子裡，有一人聲音淡淡帶著譏誚，“若郡主沒有死，就能阻止允王今夜奪宮瞭麼？”

允王被問得啞住，這明明不是薛陵的聲音，卻像極瞭薛陵的口吻。

“允王殿下，這些日子幫你替換明堂的匠人，今日又幫你鬧瞭一出傾城尋找郡主的大戲，連宮中禁衛如今都被著火的明堂吸引瞭過去，我們殺出一條血路，帶著你來到陛下寢殿，就差沒有把你送上皇位瞭，你卻還怕郡主沒有死？”

“殿下，你太讓薛陵失望瞭。”

十三的語調越發像是薛陵在世，允王有些恍惚，甚至以為國師招薛陵的魂上瞭十三的身。

這番話，讓姬照月也忍不住笑瞭笑，“果然，大傢都想擺佈你的，永寧，你不覺得從那年當上太子之時，就在被人推著走麼？”

“你真正想要什麼，想清楚瞭嗎？”

“母親可以原諒慕蓉逼死瞭承煒，原諒她幾次三番害阿雲，自然也能原諒你，若是你想通瞭，現在退出去，一切還來得及！”

姬照月伸手撫摸著姬慕蓉的頭，感受著女兒發顫的身體，看著兒子面露遲疑動搖的神色，竟是莫名地失望。

帶著血腥氣息的一人闖入寢殿，打破瞭短暫的沉寂，這臉上還濺著血的男子正是薛陵的弟弟，薛徹。

薛徹面露殺意，沉聲道：“寢殿四周的禁衛已經盡數解決，方才有人來報明堂焚火，也被我殺瞭，殿下，你現在可不是猶豫之時。既然決心做瞭，就做到底。”

齊茗也舉著藥盞對允王道：“殿下，這藥還得你親自奉上，這是主人對你的考驗，你已經在失去過一次，這一次，得你自己親手拿回來。”

允王對著藥盞顫顫巍巍伸出手，握住瞭後，手背被賤瞭幾滴，這藥尚是溫熱，他卻覺得自己被燙到瞭般，差點把藥盞打翻。

幸而齊茗及時扶住他的手，“殿下，小心點。”

“是啊，永寧，你得拿穩瞭，未來的江山你也得這樣安穩瞭，否則會被人輕易拿走的。”姬照月微微搖頭，嘆道，“人之將死，朕問你最後一句話。”

“阿雲，還活著麼？放過她，好不好？”

“朕若得不到她的生死，會死不瞑目的。”

允王急切道：“母親，兒子還沒有想殺你，這藥隻是會讓母親不能起身，不能上朝，不能處理國事……兒子會好好侍奉母親安享晚年！”

姬照月一把奪過他手中的藥盞，失聲笑道：“永寧，你怎麼如此天真，朕教你最後一件事，想要當帝王，就得心狠，你甚至還不如你的妹妹，都這個節骨眼瞭，你居然還如此天真！是否想著做母慈子孝的樣子，讓臥在病榻的母親，親自把東宮傳給你，讓你名正言順，讓你不會被後世非議？”

“我的傻孩子，你根本就不適合當帝王啊！”

“名正言順，有那麼重要嗎？後世議論有這麼要緊嗎？朕，奪瞭你們李傢的江山，被口誅筆伐，想來後世也不會放過我這個女子，現在活著就已經有各種風傳謠言各種污言穢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