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流假象(13)
作者:範月台
謝嶠:“扣的工資我補給你。”
他又給她打電話,軟磨硬泡瞭良久,莫綰還是不松口,她不想出去玩,要上班掙錢。
三天後,他來到莫綰的出租屋。
帶來不少菜,圍著圍裙在廚房做飯,怨聲載道:“你真是不懂得享受,見沒見過遊艇?電視上那種豪華遊艇,一艘遊艇幾十億的。”
“沒見過。”莫綰站在他旁邊,盯著鍋裡白氣泛香的牛排。
謝嶠利落鏟出煎得剛好的牛排,擺進盤中,“沒見過還不想跟我出去?什麼都沒見過,不怕別人說你是土鼈?”
“說就說唄,本來就是土鼈呀。”
她無所謂道,並不覺得鄉下來的廠妹這個身份難堪,就見過世面就沒見過世面,世界上總有人沒見過世面的。
謝嶠帶來的是從酒店順來的硬菜,是莫綰見都沒見過的東西,澳洲牛排、大龍蝦、鮑魚海參。
她埋頭吃,臉都要藏進碗裡,謝嶠給她夾菜:“飯少吃點,多吃菜。好吃不?”
“好吃。”
“那些富豪天天這麼吃,以後我有錢瞭,也帶你天天這麼吃。”
“天天這麼吃,再有錢不得吃窮瞭呀。”
謝嶠笑出來,“真是傻,你呀,根本沒辦法想象到真正的有錢人能有錢到什麼程度。”
“什麼程度?”
謝嶠笑而不語。
他又攛掇莫綰請假跟他出海玩,莫綰照舊拒絕,被他慫恿得急瞭,促聲道:“我是來打工的,又不是來打卡的,整天出去玩像什麼話。”
謝嶠自討沒趣,吃完飯洗好碗,到衛生間給她洗鞋子去瞭。
莫綰在後頭瞄他,天氣熱,他脫瞭襯衫,隻穿著背心,露出健壯肌肉,刀疤和紋身。她被謝嶠這一身繁雜的履歷駭住,記得謝嶠當年還沒離開村子時,有紋身,但沒這麼多。
別人光是看謝嶠的眼,都會說他兇,莫綰從不這麼覺得。然而,現下如此清晰看到他這斑駁的紋身,頭一回感受到他的兇悍。謝嶠蹲著洗鞋,頭也不回,依舊能敏銳察覺到莫綰的視線,聲音淡而無味:“害怕嗎?”
“什麼?”
“怕不怕我?”
莫綰蹲到他旁邊,手撐起下巴,偷覷他的側臉:“幹嘛要怕?”
“對呀,幹嘛要怕。”他笑起來很帥氣,高眉骨深眼窩,有股正當年的風華陽光,與平日不動眉板著臉的肅殺截然不同。
“你來城裡瞭,還有人欺負你嗎?”莫綰又問。
當年在村裡謝嶠沒少被人欺負,他營養不良瘦得可怕,有個跛腳的母親,一事無成的酒鬼父親,所有條件呼嘯出一個原始的信號:欺負他不用付出代價。
即便是和欺負他的人力量懸殊,謝嶠都會奮死反抗,每次打架都像野獸廝殺。
“現在誰還敢欺負我?”謝嶠握緊拳頭,手臂肌肉繃硬瞭給她看,“摸一摸,厲不厲害?”
“真壯,太可怕瞭。”她抱著膝蓋,也沒摸他引以為傲的肌肉。
“有什麼可怕的,力氣大瞭好,刷鞋都刷得比別人幹凈。”他握著鞋刷,故意加快速度,泡沫像蒲公英一樣揚起,落在莫綰的頭上。
莫綰被他逗笑,指尖輕輕點過他的胳膊,“這麼壯,要是來我們工廠的話,可以去搬皮料,可賺錢瞭。”
“傻瓜。”謝嶠低低地笑,被莫綰碰過的地方不知不覺發燙發麻,莫名打瞭個顫。
他最終還是沒能帶莫綰出海玩,她要上班,一本正經說要掙錢。
謝嶠上瞭遊艇,眼花繚亂看著這些有錢人享受的花樣。
遊艇上有直升機停機坪、遊泳池、日光浴場、按摩浴缸,男男女女推杯換盞,悠閑自得吃喝玩樂。
他在遊艇上重複著枯燥的安全檢查工作。謝雲縉給他打瞭幾個電話,說艇上的都是謝傢的大客戶,要照顧周全,不能出任何差錯,尤其是安全問題。
接完電話,他站在甲板上,聽著頂上甲板的歡聲笑語,沒由來的空虛。
胸中一片死寂沉沉,身子變得很輕,仿佛沒瞭重量,隨便一陣海風都能把他刮到無人在意的旮旯裡。
他知道船上這些人都瞧不起他,他是被革除在外的“野種”,他們嫌棄他沒文化沒素質,一個保鏢而已。
謝嶠坐瞭會兒,給莫綰打視頻電話。
正好是午飯時間,剛打過去她就接瞭。手機晃動著給他展示廠裡食堂的午飯,就兩個菜,煙筍炒肉和土豆絲。
謝嶠恍惚間眼睛刺痛,像瞇瞭沙子,澀得他想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