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燃(76)
作者:一池风月
起初宋鏡歌給唐婉婷打電話,是為瞭獲得母親的經濟支持去參加校考,可照此般情形下去,事態已然偏離軌道。
理智告訴她要把事情拉回正軌,竭力將崩塌的情緒修複完整。
“我們傢能拿出錢的人隻有你瞭。”宋鏡歌說。
掐斷宋鏡歌的最後一絲希望,那邊的唐婉婷並沒有保持冷靜:“答應鄭世傑給你出錢去校考的人是我,話是我說的又怎樣,我不給你錢,你又能怎樣!”未給宋鏡歌留下回話的時機,唐婉婷按下瞭通話的掛斷按鍵。
春寒料峭,小區後街的打電話者放下瞭接聽的手機。
自小學一年級伊始,宋鏡歌就開始接觸舞蹈,至今已經學習十二年瞭。
如今的不利境遇逼迫她放棄校考,宋鏡歌在心裡問自己,真的要放棄嗎?
可是不甘心,她真的好不甘心。
天際烏雲黑沉,宋鏡歌驀然想到,她的父親宋昌恒送年幼的自己去學舞蹈時,似乎也是這樣的一個春季。
由於她的母親唐婉婷不贊同宋鏡歌學習跳舞,那天和她的父親宋昌恒大吵瞭一架。
同天,宋鏡歌從學校回來後,發瞭一場很嚴重的高燒。
以至於後來,隨著時間的湍飛流逝,父親宋昌恒的臉在她的灰白記憶中覆上瞭層層薄霧。
宋鏡歌隻記得那天,眼前父母互不妥協的爭執,張狂揮舞的紛淩話語,還有在她頭腦間莽撞著的疼痛,以及難敵高燒暈倒後,模糊視線裡焦灼的面孔。
可最終昏暗中掙紮醒來,許久未見的光線令她不適地眨瞭眨眼睛,鼻腔間是消毒水的味道。
宋鏡歌感覺到她微弱的呼吸聲,也感覺到瞭手背上厚重的溫度。
在逐漸明晰的畫面中,總算看清瞭身旁緊握住她的手的男人,是她的父親宋昌恒。
宋昌恒那雙向來漂亮的眼此刻卻佈滿瞭紅血絲,頑頑餘殘下來的記憶片段中,父親那平時整齊的儀表也不見瞭蹤影。
宋鏡歌的眼睛與宋昌恒很像,所以有的時候,唐婉婷始終無法直視她的那雙瞳眸。
擁有這雙眼的男人看見宋鏡歌醒來後,眸間黯淡的眸光漸漸地明麗。
與此同時,宋鏡歌的指腹間又傳來瞭冰涼的濕潤感,她這才看清,父親宋昌恒的眼眶早已濡濕。
像是失而複得般的喜極而泣。
“幸好……幸好。”
宋昌恒的喉嚨因長時間未飲水而變得沙啞,尾聲還帶有著他難以自抑的哭腔,卻執著地將這兩個字反複念叨瞭一遍又一遍。
但是宋鏡歌囁嚅瞭唇齒半會,最終仍舊是一個字節都發不出聲。
她隻能擡起手指,在父親的手心輕輕地點瞭點。
感知到宋鏡歌的舉措,宋昌恒微微擡起瞭那本深深埋下的腦袋。
先是緘默地看瞭她一眼,好似讀懂瞭她的想法,接著安慰女兒般地,他朝宋鏡歌笑瞭起來。
“一切都過去瞭,鏡歌。”宋昌恒說,“有我在,你以後好好學跳舞吧。”
用伴隨溫度的手心揉瞭揉宋鏡歌的額頭,宋昌恒的聲音柔和進風中,欣喜地輕聲對她說。
“說不定,我們鏡歌未來能成為著名的舞蹈藝術傢呢。”
躺在床上的宋鏡歌無力也無聲回應父親,隻能靜靜地聽著宋昌恒的話,幹涸的眼睛裡突然間有瞭絲濕意。
灼白間唯一留下來的畫面,隻有在充滿陽光的病房內,看見她蘇醒後,父親宋昌恒那雙喜悅地,滿目盛有溫柔的眼眸。
……
巷內的老舊路燈昏黃,青石板塊斑駁,少女似被冰霜凍在瞭手腳,遲遲沒有行動。
許野望在書店沒找到宋鏡歌,到小區後街尋找她時,便是眼前此幕。
“宋鏡歌。”許野望道。
緋紅的眼眶困住瞭凈瀲的雙瞳,宋鏡歌轉頭看向喚姓名者。
方才囿抑的未能參加校考的不甘,以及她愁眉未展的悲傷與奉浼,都因許野望的出現而失去約束。
淚滴在宋鏡歌轉來的瞬間甩落,像是下瞭很大的決心,她的喉間微哽,仿佛下一秒便會殆盡無倪。
“許野望,我不去參加舞院的校考瞭。”
BURN
後街的路燈年久失修, 尚不穩定的光線稍暗瞭下。
暖黃的昏沉晃瞭晃眼,許野望的脈搏瘋狂地跳動。
“你真的不去校考瞭?”懷疑聽錯瞭宋鏡歌的話,許野望不確切地問。
宋鏡歌垂下眼簾, 聲音輕飄飄的分貝如同片枯葉:“我不去校考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