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燃(55)
作者:一池风月
“許野望,你的外套被我弄髒瞭。”宋鏡歌說。
長款黑色風衣蓋到瞭宋鏡歌的小腿,泥點與面料交融,合成瞭雲灰石般的色調。
“沒事,我再買一件。”看都沒看他的外套一眼,許野望無所謂地笑瞭笑,將精良的定制服裝視作隨處可見的地攤貨。
因為衣服上出現瞭泥痕,便要買件新的衣物取而代之,宋鏡歌覺得沒必要,她看瞭眼身上披著的外套:“你的風衣是我弄髒的,我洗幹凈還給你。”
“這個牌子的衣服不能水洗,也不能幹洗,原本就是穿一次得扔掉。”許野望表明該服裝品牌在設計之初,沒有將換洗考慮在內,“在你這,能發揮它最後的價值。”
宋鏡歌無法共情像許野望這種傢底豐厚的少爺,她的小腿在空中輕輕蕩瞭蕩,曾經麻痹化的腿部經脈重新循環瞭血液:“你把我放下來吧,到陵園的門口瞭。”
許野望先前的表情平淡,見宋鏡歌的精氣神恢複瞭一些,似靜潭的黑瞳裡謀劃著新的壞點子。
根根墨漬的睫毛垂垂,他漆漆的眸光盛著笑意,彎瞭彎頸椎,好整以暇地註視著宋鏡歌,無奈的語氣拖腔帶調。
“不想在我的懷裡啊。”他說。
宋鏡歌發現,許野望擅長向她說一些,難以回答的,進退兩難的問題。
低燒與過敏雙重施壓,宋鏡歌還在整理著應付許野望的措辭,對方的另一句話掌握瞭問題的主動權。
許野望臉上的笑意擴大,他酥酥麻麻的嗓子輕哼道:“宋鏡歌,你想在誰的懷裡,嗯?”
“你放我下來先。”宋鏡歌幹脆不去捋混亂的思緒,說起瞭倒裝句。
單手抱起宋鏡歌,許野望的另一隻手撈起他的外套,疊瞭疊攤開的黑色風衣,又反手勾在瞭他的小臂上。
托舉宋鏡歌的胳膊向下快速放低,懷中人謹慎地伸腳要觸碰地面,還未及地,許野望似乎重心不穩地動瞭動,迫使對方不得不收回伸出的腳,兩個胳膊環繞住瞭他的脖子。
“許野望你……”宋鏡歌欲言又止。
將宋鏡歌抱回瞭懷裡,得逞的人認為不能怪罪他,許野望惋惜的模樣隻行於表面,吊兒郎當地沒個正形:“我讓你下去,你自己又投懷送抱。”
北都陵園的地理位置偏僻,景物荒涼,公交車幾十分鐘才有一班,且站牌隻顯示那一輛號碼的公交。
他們去陵園附近的公交站臺等車,該處簡單設置,僅有一鐵鏽的小面鐵皮證明此塊區域為站點。
雙休日的公交站臺沒有行人,門可羅雀,站瞭許野望和宋鏡歌兩個人。
站點周圍雜草叢生,等公交的地方除去瞭自然生長的草木,暴露出小塊棕黃色的地皮,宋鏡歌盡量和許野望隔著站開。
“你們藝考生應該快校考報名瞭。”許野望先前查閱過相關的訊息,估摸著臨近瞭報考的時間,“你報瞭哪些學校?”
宋鏡歌說出瞭她報名的大學:“南朔舞蹈學院,東川還有臨安的舞院。”
“北都的你沒報?”許野望沒從對方的口中聽到北都這座城市。
“北舞院過幾天開放報名窗口。”但是宋鏡歌沒說她報不報。
雖然聽見瞭一兩句爭執的對話,許野望轉過頭註意宋鏡歌的臉色變化:“你媽似乎不支持你校考,而且你和她平時的相處,也不太愉快。”
宋鏡歌聞言,眸中閃過縷縷哀意,難以知曉她在想什麼,思緒隨之飄遠:“習慣瞭,這些對於我而言,已經無關緊要瞭。”
太陽偏西,褲腿上的泥點變幹,髒泥用縮小的形態留戀著宋鏡歌,許野望的目光從身邊人的褲腿,躍動到瞭她的眉眼。
先前在陵園,宋鏡歌與唐婉婷産生瞭情緒過激的爭執,創傷在她的眼眶殘餘絲絲紅線,如今雖已褪色,但下眼瞼尚且嫣著粉。
許野望穿瞭件白色的襯衫,黑色風衣搭在瞭胳膊上,他曲腰靠近她,眼神裡堅貞不渝的真意明心見情,又源源根深於對宋鏡歌的溫軟憐惜。
許野望輕輕喚宋鏡歌,淌過耳畔的聲響還未延展思緒,霎時,他讓她悉數的憂愁和敏感都得到安放。
走神之時,身邊的許野望站在瞭她的面前,打瞭一個清脆的響指,拉回瞭宋鏡歌飄忽的遊絲,她擡眸,望進他那雙微微隱蔽火光的眸。
金燦燦的柔光不乏熾熱,寂靜的林場裡,鳥雀翩飛,翅膀交疊的聲響纏繞著許野望的話語。
那澄澈無比的聲音,響徹於宋鏡歌的心底,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