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羨神色微愣，不知道為什麼，竟無端從他漫不經心的語氣裡聽出幾分沉穩的正經勁來。

兩人距離很近。

男人眼眸烏沉，眼神凝矚不轉，仿佛一個深邃的漩渦，能夠將人吸入進去。

時羨不自禁地身體後仰，望著他的眼睛，慢聲問道：“你最近去學習瞭什麼給命文學嗎？”

“……”

雖然聞宴不知道什麼是“給命文學”，但他都不用動腦子想，就知道時羨這話指定不是一句誇獎。

她真是好樣的。

他剛給她擦完淚。

剛說完要把命給她。

她就這樣肆意嘲笑他。

時羨見聞宴眼神幽幽地看著自己，想必是對她剛剛做出來的反應感到不滿。

她抿唇道：“對不起，我不該嘲笑你的情話。”

聞宴見時羨沒再掉淚，放下心來，伸手懲罰般地用力揉捏一下她的耳垂：“不是情話，是真心話。”

時羨被捏痛瞭，縮著肩膀躲避。

嬌氣鬼。

聞宴懶懶地嗤一聲，雙手抄兜走去客廳坐下，下巴微擡，指著茶幾上那碗醒酒湯：“不是醉瞭？喝點醒酒湯醒醒酒。”

時羨應瞭聲好，走過去蹲在沙發和茶幾的間隙中間，捧著那碗溫度恰好的醒酒湯，一口一口抿著。

片刻後。

她仰起頭，聞宴從一旁抽出紙巾給她擦嘴，她眨巴幾下眼睫，隨後很認真地說：“我以後都不哭瞭。”

聞宴垂眸：“怎麼？”

時羨回：“不想讓你心疼得想把命都給我，畢竟我們還要一起活到九十九。”

聞言，聞宴低聲笑瞭，斂著一雙英雋眉眼，不錯眼地看她：“不想讓我心疼？”

“嗯，不想。”

“可以。”

男人爽快應瞭一聲，兩秒後，他繼續道：“那你以後想我的時候要說想我。”

時羨慢半拍地“啊”瞭一聲：“……好。”

“要說喜歡我，不能說討厭我。”

“嗯，好。”

“開心瞭要跟我說，不開心瞭也要跟我說。”

“好，我會的。”

“還有，想哭就哭。”

時羨愣怔一瞬。

倏地，眼前覆下一道暗影。

她下意識地闔上眼，隨後一側眼皮傳來微涼又輕柔的觸感，緊接著另一隻眼皮上也傳來。

在這樣一個安靜的夜晚。

聞宴吻她的眼睛，跟她說：“時小羨，你醉瞭酒可以掉眼淚，沒醉酒也可以掉。”

“你無論什麼時候，因為什麼而掉眼淚，都沒關系，不要覺得丟臉，不要怕別人會說你不堅強，而且我永遠都會給你擦淚，擦到九十九歲，所以——”

“你可以隨時隨地無理由地哭。”他最後說。

第88章 手劄第八十八頁

元旦過後, 時羨去瞭一趟佈谷鳥，找前臺要到瞭李老師的住址。

過瞭晚飯的點, 她帶著送給李老師和她小孩的禮物敲響李老師的傢門。

片刻，鐵門開瞭一道間隙，間隙中露出李老師逆在屋內暗光下的半張臉。

見是時羨，她稍許愣怔後，還沒等時羨開口便語速飛快地說：“你快走。”

屋內光線太暗，時羨沒瞧清李老師臉上略顯慌張的神情，單純以為李老師是覺得她不打招呼就突然找上門來感到被冒犯瞭，正要開口解釋：“李老師……”

李老師從門縫裡伸出一隻手來推搡她，嗓音小到杳不可聞：“他還在傢, 你半小時後再來。”

也不管她有沒有聽清，“啪”地一下把門關上。

門不隔音，時羨能模糊聽見屋內的對話。

一道粗厚男聲在問：“誰？”

李老師：“送外賣的, 送錯地瞭。”

“還以為你老相好找過來瞭。”

“你！你在孩子面前胡說八道什麼？”

時羨越聽眉毛皺得越緊, 聽瞭幾句話後沒再繼續聽下去, 往上爬瞭半層樓, 在樓梯拐角處等著。

沒到半小時。

李老師傢的門就被打開, 走出來一個面目帶著幾分兇意, 身材魁梧壯實, 留著極短寸頭的男人。

男人也不怕被鄰居責怪沒素質，“哐當”一下用力甩上鐵門，巨大的聲響震得時羨耳鳴一瞬。

他沒察覺到有道隱晦的目光居高臨下地落在他身上, 嘴裡咬著根煙，雙手插兜, 痞裡痞氣地下樓。

那對裹在緊身棉衣裡的胳膊看起來粗實強壯。

時羨難以想象他一拳揍到細胳膊細腿的李老師身上，她會有多疼, 他這體型，輕而易舉就能將她壓在身下施暴，而她壓根沒有反抗的能力，隻能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