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带(98)
作者:呦呦是也
那個晚上,外頭淅淅瀝瀝地下著雨,屋內也潮潮的,寧非名還在燈下寫作業,卻被老管傢叫去瞭書房的外廳。他在外廳見到父親,莫名有些心跳,隻叫瞭一聲爸爸,就看見傢裡的傭人拿著傢法進來瞭。
他此前已挨過一次傢法,再見到那荊木與藤蔓的組合,屁股狠狠一抖,整個人都軟瞭,還不待他反應過來,就被提上凳子按著頭,一把扯下瞭褲子。
那厚重的傢法,兜風抽在小孩嬌嫩的屁股上,一下就抽出瞭血痕,寧非名的哭聲震響大宅。
算起來,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瞭,可寧非名卻記得清清楚楚,記憶半點沒有褪色。如今再次趴在凳子上挨傢法,傢法還沒落下,他的眼淚就止不住瞭。
“啪嗒啪嗒”。
其實比起傢法,老師的板子真的很輕,雖然也會讓他疼,但是遠不會到下不來床那麼嚴重。
而且……寧非名眼前又浮現出老師的身影,不是老師垂垂老矣的時候,而是更早。那時候,老師還沒有很多白發,穿過那條小巷回傢時,擡頭看見他趴在高高的圍墻上,隻會溫和地笑笑,說別摔著瞭。
“餘先生,”寧非名跨在高墻上,脆生生地喊,“我今天讀瞭《莊子》瞭。”
“要研究道傢瞭?跟你爸爸一樣?”
寧非名耷拉著腦袋,眼神猶疑:“我不知道,爸爸不喜歡我。”
“你爸爸怎麼會不喜歡你?”
寧非名說不清為什麼,也沒辦法解釋爸爸是真的不喜歡他,轉而道:“我想跟餘先生一樣。”
“哈哈哈……”餘先生爽朗地笑,“那你讀《史記》去!”
“我今晚就讀!”
老師,我讀完《史記》瞭,您怎麼還不來?
不知不覺間,寧非名竟哭濕瞭一張臉,出神得厲害,直到破風的一聲“啪”和臀上傳來的劇烈疼痛瞬間將他拉回瞭眼前。身後油潑似的,火辣辣,寧非名猛地咬住下唇,生生忍下瞭。
僅一下,寧父便放下瞭傢法,打量著他屁股上那道橫亙其上的紅痕——位置正中,兩三指寬,緋紅色,略有腫起,問道:“疼不疼?”
寧非名的眼淚被打停瞭,咬牙回答:“疼。”
“疼就對瞭,忍著。”寧父說罷,兩手握緊傢法,高高揚起,重重落下,將兩團肉砸得凹下又彈起。寧非名疼得渾身過電般一顫,兩手緊緊摳住瞭凳子邊緣。
“啪!”
悶哼卡在喉嚨裡,寧非名不許自己叫,忍得額上青筋凸起,冷汗橫流。
“啪!”
“啪!”
“啪!”
傢法一下下砸落,兼具棍子的厚重和藤條的尖利,不到十下,寧非名臀上已經是深紅一片,隱隱泛紫。荊木傷裡,鈍重的疼痛一直滲到肌理乃至骨頭,外層的藤蔓則傷皮,像刀子一樣,把嬌弱的皮膚割開一道道細小的口子。
肉裡是麻的,表皮是尖刺的,這東西果然厲害。寧非名正想著,卻被身後一棍子打下來,打出瞭他憋在喉嚨裡那口氣,頓時咳嗽起來。
寧父卻也不心疼他,照舊全力抽下去,不曾想寧非名洩瞭那一口氣,再也忍不住,猛然尖叫起來:“啊——”脖頸高高朝後揚起,連額上冷汗都甩出去幾顆。
好痛——
寧非名不知怎麼的想起謝書白,想起那孩子過去總被他毒打到暈過去,此時才知他受瞭多大痛楚和委屈。
白白,你看,老師也遭報應瞭。
白白……
寧非名一連挨瞭二十多下,已痛得意識不清,隻有雙手仍本能地摳著椅子,像抓著能救命的稻草。
上一回這麼挨打,已經是好久以前瞭吧?寧非名隱約記得,當時他被打得暈死又醒來,反反複複好幾次,直到最後再沒知覺。可是再次醒來時,卻是在老師傢裡,想來,老師為瞭救他回去,周旋瞭很久吧。
可是,現在已經沒有老師瞭。
老師,我好痛……
淩爾幾人驅車到瞭寧父傢的小區,登記瞭一大堆信息,才終於被放進去。任一言和謝書白都是頭一回來這種看上去就很高檔的小區,老老實實跟在淩爾身後,不敢越雷池一步。
直到進瞭電梯,任一言才問:“師兄,您來過?”
“以前跟著老師來過,還有寧傢的祖宅,我也去過,都是跟著老師去的。”
“原來真的有書香門第這種東西啊!”謝書白嘀咕道。
淩爾道:“你師爺傢以前也是,但是後來……小寧應該跟你說過瞭,那就是我們師門跟簡老師他們結怨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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