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爾靠著椅背，長長地嘆息。

“師爺一直都是不偏不倚的好老師，不會因為喜歡一個學生就格外寵愛，但是老師想要的，太多瞭。”謝書白說著，突然酸瞭鼻尖，“是因為老師過得太辛苦瞭。”

任一言開著車，不聲不響。

車拐進寧傢祖宅的大門，寧父帶著人在花園裡等，見他們下車，笑道：“你們還真是很把他放在心上，來得這麼快。”

“寧教授，希望您不是遛我們玩。”

“當然不會，我留著他又有什麼用？”寧父對身旁的人吩咐一聲，那人就立刻進屋去瞭。不多時，管傢帶著人把寧非名背瞭出來。

寧非名發著燒，整張臉紅彤彤的，意識不清，身上傷口不知道處理過沒有，但衣服都穿上瞭。淩爾幾人看瞭，都忙上前要接，管傢幫他們把寧非名送進車後座趴著。淩爾把謝書白趕到副駕，自己坐在後排，讓寧非名枕著他的大腿，聽管傢說他的情況：“小寧傷口沒有處理好，回去要再消毒上藥，剛剛喂瞭退燒藥，如果過段時間還不退燒，就送他上醫院去。他這樣上醫院也不一定方便，你給我一個號碼，我等會讓醫生過去。”

淩爾連聲應答，把號碼給瞭管傢，隨後關瞭車門，帶著寧非名一路狂飆回傢。

任一言心緒不寧，車開得飛起，碰到一個減速帶，整車人都差點顛起來。淩爾護著寧非名的頭，呵斥道：“好好開車！”

卻不曾想，因為這一顛，寧非名竟迷迷糊糊睜開瞭眼睛：“師兄……”

謝書白一聽這聲，忙回頭喊：“老師！是我！”

淩爾瞪瞭他一眼，隨後握住寧非名的手，溫聲道：“師兄在，不怕，師兄帶你回傢瞭。”

“師兄，”寧非名艱難地咽下口水，喉嚨像刀割一樣疼，聲音啞得不成樣子，“師兄，我想老師。”

淩爾紅瞭眼角，道：“師兄知道，師兄也想老師。”

“我知道，他一直都是一個好老師，是我……”寧非名喘氣喘得胸口疼，“是我……是我沒有看清楚自己的心。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但是他不說，他在等我自己明白……可是我，明白得太晚瞭……”

“不晚，小寧，不晚。”淩爾抓緊瞭他的手，眼淚滾燙而下，“老師在天上知道，也會很欣慰的。”

“他走的時候，我心裡，很怨他……他一直不肯收我，直到你來瞭，我才能拜師，他還送我出去，不許我留在他身邊，還有言崽……他太愛言崽瞭……”

開車的任一言聽到這話，視線突然模糊，趕緊擡手，用袖子擦擦眼睛。

“可是，我知道，他是希望……咳咳……”

淩爾不斷幫他拍背順氣：“小寧，不著急，慢慢說，師兄都聽你說，我們先回傢好不好？”

寧非名搖瞭搖頭，十分堅持：“我知道，他是希望我不要附屬於任何人，他不要我是寧傢的子孫，也不是誰的學生，他希望……他希望我是我自己……”寧非名說到這，兩行熱淚淌下，浸濕瞭淩爾的褲子。

“他一直不願意收我，是因為寧傢不同意，也是因為我……我一直在他身上找自己的未來……他不願意我這樣……”

“他送我出去，是要我有能力、有人脈，以後不會被別人掣肘，是希望我有機會做我自己……”

“但是我明白得太晚瞭……”

謝書白捂住嘴，無聲地流眼淚，滿臉濕答答。淩爾的眼淚也一直一直滴落，沒有停歇。

“小寧，老師會為你驕傲的。”

寧非名蒼白的臉上忽然扯出一個笑，顯得萬分淒涼：“真的嗎？”

“真的，小寧，你是最優秀的，老師最牽掛的就是你，最放心不下的也是你，你明白嗎？小寧，小寧！”淩爾搖瞭他兩下，發現他又暈過去瞭，驚慌失措道，“言崽，開快點！”

任一言斂瞭情緒，一腳油門，加速往傢裡開去。

淩爾還在車上時，就接到瞭醫生的電話，到瞭傢，剛幫昏迷的寧非名換瞭幹凈寬松的衣服，醫生就到瞭。謝書白不放心醫生跟寧非名獨處一室，說什麼也要看著，醫生也隨他去，自顧自給寧非名打針上藥，一整套折騰下來，累出一身汗。

寧非名燒退瞭些，卻還睡得安穩。淩爾送走醫生，進到臥室將謝書白提瞭出去，自己則和衣躺在瞭寧非名身側。

第 67 章

寧非名昏睡近二十個小時，隔日清晨在睜開眼睛，隻覺全身溫暖幹燥，仿佛回到瞭一個舒適的所在。他試著動瞭一下，身後果然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疼痛，讓他確認自己沒有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