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通緝，沒死。”

“好事。”

“值得幹一杯。”

殷殷空手做出拿杯子的樣子，三人對著空氣碰杯，相視而笑。

“來的第一天就該告訴你，我們在做的事，和接下來可能需要你做的事，中間發生一些意外，不想影響你的康複拖到今天，我們來就是專程說明這件事。”費是那種想做什麼輕易不會被打斷的人，繼續剛才的話題：“重建長橋。”

長橋？

那條鏈接陸地與心島斷裂沉海的橋？但願我聯想到的和他們描述的不是同一種東西，好偉大的人，好偉大理想，怎麼不說複興千年文明古國？坍塌的仁義禮智信全部重建一遍好不好？

憋瞭一口氣，終於笑出來：“一切暫且不談，單是認為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就很看得起我，多謝多謝，愧不敢當。”

費面不改色，仍舊沉靜地看著我：“重建長橋，恢複往來，才能避免一場戰爭。”

第 10 章

人有志向總是好的，不是嘴上說說敷衍一番那種，我一向在心裡這麼認為。長橋真的長，費的志向真的大，實不實際不是我說瞭算，聽別人志向的人有什麼資格評判呢？

“什麼樣的戰爭？”我比較關心這個：“人類和機器人？”

“無限源已經耗盡，除瞭儲備豐富開采簡單的心島，還有什麼地方能滿足一百年的需求？”

“一百年，打一場仗，哦，不止一場，耗時也是未知，輸贏不論，隻搞定一百年的用量？”

“你也覺得不值，對吧？”

“如果我的意見重要到起決定性作用，我會大力點頭，吼說一聲當然。”

“主戰派不這麼想，他們說，當然值。”

哪裡都有主戰派，心島不是也有一幫人潛心研究如何占領陸地嗎？對於這些傢夥，正常機器人和我等人類不予置評，遠離政治就對瞭，誰能保證一生為之奮鬥的事業不是派系鬥爭的棋子？

我不再發表看法，費也看出來瞭，今天適合點到為止，再說隻能不歡而散。飯後男人們去洗碗，殷殷點一根煙，問我要不要。

平時沒有這個習慣，今天倒想來一下，主要剛才的話題太大瞭，腦子塞得滿滿當當。

“心島上的機器人真有傳說中那麼英俊？什麼手感？尊重女性嗎？也有用情不專劈腿出軌那些？”

“機器人最初由人類設計出來，自然符合人類審美。”無意中瞥一眼費，當初無知以為他也是，還摸來摸去的，真乃無事生非：“機器人有情有愛，其中不乏風度翩翩，和人類世界一樣狗血劇情天天上演。”

我倆吞雲吐霧，隨便問和閉眼答，想必聽起來也是雲裡霧裡的，老於時不時留意這邊的動靜，看樣子很想插一嘴。

“雖然個個是不可救藥的大情種，但有一點，機器人的愛不會消失。他們情感內存很大很大，不停愛上和享受被愛，許多的愛同時進行同時儲存，即使鬧掰瞭分開，也不會刪除已儲存的愛或變成恨。”

殷殷睜大眼睛：“那怎麼忘記？”

“忘記是為瞭不恨。”所以不需要忘記，對機器人來說，對方的好與不好都會儲存成永久記憶，需要的時候才會查詢，不需要便放在一邊，畢竟永遠會遇到新的愛人：“不要用人類的思維和道德標準衡量，最初它們隻是人造出的産品，保留部分人類認為需要的人性服務於人。”

老於擦幹凈手加入我們：“會不會因為機器人沒有傢庭親情倫理關系，它們的愛來得更純粹，走的更快？”

我簡直成瞭官方發言人：“人類的愛情消失後變親情，機器人確實不會，分分合合對我們來說是一種困擾，在它們看來再正常不過。”

“真羨慕。”殷殷靠在沙發上，慢悠悠地說。

她的頭發軟乎乎，發梢掃到胳膊上的癢不令人討厭。我知道她羨慕什麼，有相當一部分人聚散離合隻能接受一半，離散要瞭命似的，因而害怕聚合，為瞭不別離選擇不相守。

這些人聰明還是笨？我沒有答案，但真羨慕不以分開為困擾的人：“愛人遠去尚有下一任填補空缺，親人卻不可替代，永遠的遺憾。”

“所以誰不羨慕機器人呢？”殷殷的聲音突然變微弱：“我好想他。”

“我們都很想他。”老於與費靜對視，怕我受冷落似的解釋：“殷殷的大哥，我們共同的摯友。”

那應該和他們同齡或相差不多，已經不在人世？英年早逝令人抱憾，雖說人這輩子好日子也就年輕那會子，後面與衰老相關的一切不提也罷，最好的年華逝去始終引人嘆息，花正盛開被人折去的凋零和自然凋謝到底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