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亦何欢(30)

作者:沙与茉


回傢之後,我就和父母分享我們班的班主任姓□□不變的蘑菇頭發型,班裡的同學就給她起外號‘蘑菇頭’和‘老宋頭’。傢鄉話裡,‘老宋頭’是‘大蒜頭’的意思。

我本想博得父母一笑,結果母親卻說:你一天到晚在學校裡不好好學習,竟關心這些有的沒的有什麼用?精力都花在這上面,成績能弄好嗎?

父親也不說話,一副恨鐵不成鋼,好像我犯瞭多大錯的樣子。

從那之後,我再也不願和他們分享學校裡的事瞭。

大姐還說:

「媽自己說內衣什麼的穿寬松瞭就帶回去給她穿,那我就帶回去唄。那會我還在上大學,生活費都是她們給的,講實話飯都不夠吃。帶回去她穿瞭兩天,裡面的鋼圈出來瞭,你也知道傢裡面洗衣服的方式。

然後,媽就跟我講,這個衣服都壞成這個樣子瞭,她穿難受。

我當時就接瞭一句,要不是因為寬松瞭,我實在穿不瞭,我都還在穿。

我其實一直都不明白,為什麼這句話有這麼大的魔力,當天晚上就跟媽吵瞭一架,準確講是媽在吵,我一直在解釋,晚上媽就到樓上去睡瞭。

後來聽說第二天媽就到你這哭訴。

第二天爸爸也給我打電話叫我不要跟媽怎麼怎麼。

你知道嗎,我把那件內衣帶回來給媽,雖然現在看來可能是有點舊,但對於當時的我來說,給瞭她我都沒有錢買新的。本是一片好意,到最後我搞的裡外不是人。現在我的衣服穿到寬松瞭,我寧願扔掉,也不要帶回來。」

這件事我聽到瞭兩個完全不同的版本,母親跑到學校和我哭訴,淚水漣漣,說的是大姐看不起她,要不是內衣舊瞭,寬松瞭,根本都不會帶回來給她穿。然後就上升到大姐不孝之類的話。

我瞭解母親的性格,當時雖不知事情全貌,但我知道大姐一定不是母親說的那個意思。看著母親的眼淚我實在共情不瞭一點,簡單敷衍瞭幾句。

現在看來,‘內衣事件’和我的‘涼皮事件’是有異曲同工之處的。

母親是極度敏感的,是難以溝通的。無論我們說什麼,怎麼解釋,她聽不進去一點,好像總是沉浸在自己虛構的負面情緒裡,自虐而不自知。

這種感覺實在太難受瞭,像一團長滿刺的亂麻,怎麼理也理不順,還紮的滿手是血。

我和大姐有很多共同話題,那一次的促膝長談,讓我感受到瞭她的理解和溫情。

她不是冷漠的,她隻是在心裡建立瞭一道屏障,不再留戀、不再期待這個冷漠的傢能給予她溫暖,表面看起來冷漠罷瞭。

那一天,我們躺在溫暖的床上聊天,一起看雜志,很是溫馨。

雜志的中間一頁有一些趣味題。

比如:有兩根不均勻的香,每根香燒完的時間是一個小時,你能用什麼方法來確定一段45分鐘的時間。

我想的比大姐快。

我說:把第一根香的一頭點燃,同時把第二根香的兩頭點燃。在第二根香燒盡時,也就是半個小時,再把第一根的另一頭也點燃,那麼等到完全燒盡之後,剛好是45分鐘。

雜志最後一頁就是答案,果然和我說的一樣。

大姐說:你真聰明。

我很開心,出租屋裡充滿瞭我們的笑聲,當時的我可真是太開心瞭。

忽然,屋外響起瞭電瓶車駛來的聲音。

我的出租屋是房東傢院子裡大門邊上的一間,房東每次回來都會將電瓶車放在我的門口。我知道是房東。

我和大姐手上的動作同時停下,不再沉溺於剛才的溫馨趣味題,屏住呼吸、全神貫註地聽著屋外電瓶車的動靜。房東停下,打開站架,關上電源,拔出鑰匙,隨即電瓶車發出一聲‘嘀——’的響聲,我的心也瞬間提到瞭嗓子眼。直到房東的腳步聲走遠,我們才終於松瞭一口氣。

我對大姐說:你知道我剛才是什麼感覺嗎?

大姐說:明明知道她不是媽,但心裡就是害怕,明明我們沒做什麼壞事,卻總感覺有什麼東西要藏起來,不然馬上就要掀起驚濤駭浪。

我說:對對對。

大姐說的是她自己的感受,卻也精準地表達瞭我內心的感受。

外婆問:什麼意思?你和何嬌害怕電瓶車的聲音是因為你媽?

我說:我可沒這麼說啊。

外婆像抓住瞭我無理取鬧的把柄,說:這回可不是我說你啊。騎電瓶車的人又不是你媽,她人都不在,這種事怎麼能賴上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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