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亦何欢(29)
作者:沙与茉
大姐研一,我高三,那時我已經沒住宿舍,在校外租瞭房子。
大姐來學校看我。
我和她聊起小時候的事,向她傾訴和母親吵架的瑣事以及我內心的苦楚。
大姐對我說:
「你的心情我特別能夠理解,因為在我還是八九歲的小孩時,就已經感受到。那會我在傢是老大,你們兩有什麼情況,就像你提到的,總是我先挨打。
記得有一次我撿到瞭兩毛錢,帶著你們兩去買餅幹吃,結果在路上你摔瞭一跤流瞭鼻血。回到傢,媽看到你流鼻血,問都沒問,對我就是一頓暴打。類似的事情也有很多,這件印象最深刻,我覺得特別無辜。
還有一件印象特別深刻的事情,就是有一年冬天,傢裡太陽能水管壞瞭,爸爸在傢,我剛好也寒假在傢。爸爸在上面喊,叫我拿一把掃帚給他。我當時想屋頂上不好掃,拿一把長把的好用一點,拿給爸爸,爸爸也沒講什麼就用瞭。
後來那把掃帚被掃的樣子有點難看瞭,拿下來給媽看到瞭,拿到掃帚就用掃帚把打我,還講一大堆我不孝之類的話,那會二姑也在,我覺得很傷心,當時我都已經二十二三歲瞭。
這都隻是其中的一兩件事情而已。
曾經也想做些什麼去討好傢人,很多努力都說明做什麼都是白搭。
在傢看書,說我是為瞭不想幹傢務,把看書當遮羞佈;那我就幫忙幹活,又說一年給我交那麼多學費,怎麼不好好學習,然後就是一大堆不孝之類的話。
曾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覺得自己是不被愛的,特別是我上三年高中四年大學的七年裡面,媽媽養我就是要回報的。她一直都覺得我上高中瞭,就要回報給她瞭,可是我並不具備那樣的能力,所以我在痛苦中度過瞭七年向傢裡拿生活費的時光。
這七年我在傢話不敢說,吃飯都覺得是愧疚,她可以隨便說我,各種難聽,我都已經習慣。
到我讀研,自己也拿瞭足夠自己生活的獎學金,爭取到學費全免,不要再向傢裡要生活費的時候,我才覺得自己解放瞭。我忽然覺得我的生命才剛剛開始,我可以不用再奢求傢人給予溫暖。如果我在生下來就可以自立,就不用忍受這二十多年的精神折磨。如果我可以選擇,我會選擇在出生的那天離開。
母親總說:別人傢的孩子天天想傢,我傢的孩子出門在外連個電話都沒有。
在我上大學的時候確實是這樣,打電話回傢是我潛意識裡沒有的,也從來不會想傢。傢裡沒有溫暖,充滿傷人的倒刺,若不是責任逼我逢年過節必須回傢,靠我的自覺恐怕永遠也不會想起。
很多時候,我覺得跟傢裡人根本沒辦法溝通,不管做什麼換來的都是一頓說,我一年不回去幾次,因為我對傢真是沒有留戀,在外面有點委屈都自己消耗,如果想跟傢人說說,她們永遠都比你苦。
出門在外,傢不是我的避風港,在外面受過的任何委屈對我來說相比較母親對我的傷害真的都不算什麼,這樣的傢我又怎麼會想呢?
所以,我建議你嘛,不要再奢望傢人認可理解什麼的,做自己想做的,早點獨立出來,我們傢就是一個沒有溫暖的房子。」
大姐推心置腹的傾訴,讓我幾次淚崩。
她說的掃帚事件其實我知道的比她更全面。
當時我馬上就要中考。母親要求我考500分,又希望我和大姐一樣考上當地省示範高中。
我對大姐說:省示範高中600分都不一定能考上,500分怎麼可能,這樣的要求不是相互矛盾嗎?
大姐就在飯桌上說瞭這事。當時二姑也在。母親覺得自己在親戚面前丟瞭面子,臉色立馬拉瞭下來。但大姐說的有理,又是在飯桌上,母親不好發作。我看她暗沉下來的臉色就知道馬上有大事要發生瞭。
果不其然,下午,母親終於抓到瞭大姐的‘錯處’,說大姐不該把好掃帚拿給父親去掃閣樓,白白糟蹋瞭這麼好的掃帚。當即大發雷霆,當著二姑的面也毫不顧忌,抄起掃帚就是一頓暴揍斥責。
這隻是借著掃帚的由頭宣洩飯桌上的怒氣罷瞭,雖然這掃帚的理由也並不高明。
後來二姑和我閑聊還說到此事:何嬌都這麼大瞭,哪能說打就打,掃帚掃壞瞭不就隻是一個掃帚,哪有俠們(孩子)金貴?
大姐覺得跟傢裡人根本沒法溝通我深有體會。
曾經我也嘗試過和傢人溝通。
初中的時候,前桌同學和我們分享回傢以後和父母說學校裡發生的奇聞逸事,父母的搞笑反應,我當時覺得很羨慕,也想和他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