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不知我(2)

作者:杙钫


我便乖順地松開韁繩,但總要抓些什麼才安心。

情急之下,我緊緊抓住他放在我身前的手。

他好像愣瞭一下,下意識要抽回手去。

但還是護著我。

馬奔跑起來。

風有些大,吹得我撐不開眼。

我低下頭去看他的手。

有一道細細的疤痕從他的掌心一直延至虎口。

不明顯,但很深,像是被線勒出的。

打鬥的聲音遠去。

裴奕勒停瞭馬,從馬上跳下來。

“辛苦你瞭,老夥計。”

他輕輕摸瞭摸馬臉。

我一個人坐在馬上,有些心慌。

“裴奕,我有些怕。”

我小聲說。

“公主放心,臣在。”

他牽起馬向前走。

馬慢慢地向前走,我漸漸適應瞭它的節奏,在馬背上打起盹。

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瞭。

我四處張望。

眼前已經沒有高大的樹木,是一望無際的草場。

“公主醒瞭?”裴奕問我,“可是要吃些什麼?”

我有些餓,便說“好”。

他扶著我從馬上下來,從袋子裡掏出一塊大餅:

“公主若不嫌棄,便吃瞭吧。有總比沒有要強。”

我接過大餅。以前從未吃過這樣的幹糧,今日一吃倒也不覺吃不慣。

裴奕將馬牽到路邊的草地上,摸瞭摸馬脖子:

“老夥計,吃吧吃吧。”

自己也掏出一塊大餅來吃。

我有些好奇地打量他。

他許是感受到我探詢的目光,問我:

“公主在看什麼?”

“裴奕,別叫我公主瞭,叫我的名字吧。”

“臣恐不妥。”

他眉目低垂。

我吃完餅子,後知後覺地感受到騎馬摩擦到的地方有些疼痛。

我試著小心地按瞭按大腿,不由得痛呼一聲。

“嗯?”

裴奕擡起眼來。

看見我的動作,裴奕耳根一紅,但還是頗嚴肅的樣子:

“沒事,第一次騎馬,這樣很正常。多按摩一下可以緩解些酸痛感。”

他默默背過身去,不再看我。

我看見他這幅難得一見的害羞的樣子,感覺很新鮮。

估計他也沒比我大上幾歲,但感覺要比我老成持重許多。

我乖乖揉著大腿和臀部,心裡暗想。

半個時辰後,我們又上路瞭。

他送我上馬,又特意別過臉去叮囑我可以跟著馬的節奏適當地蹲起。

果真,沒有那麼難受瞭。

我們安靜地前行瞭一段路。

雪停瞭。

我問他:

“裴奕,你可認得路?”

“回公主,巒國使臣告訴過臣,此處去巒國國都的路隻有這一條,不會迷路的。”

“叫我長寧吧。”

他又不語瞭,隻牽瞭馬往前走。

“可以讓裴奕教我騎馬嗎?”

裴奕回頭看瞭我一眼:

“到瞭巒國,若是公主想學,自會有人教。”

“那這若是命令呢?”

我有意氣他。

“臣……”

“裴奕,叫我長寧。”

近乎是央求瞭。

或許,我是瘋瞭吧。

宮中的繁文縟節,一直將我禁錮於條條框框之中。

十三年,每日所做、所習,都有嬤嬤看管。

我沒有同齡的親密的夥伴。

我被要求識大體、顧大局,溫文爾雅,通曉詩書。

與父皇母後不得撒嬌、大聲嬉笑。

我必須時時刻刻端著公主的架子。

不知道為什麼,旁人適應得瞭,我也依著做瞭,可我總覺得難受得刺撓。

倘若我果真該像那外邦使臣進貢的、日日於後院人造景中吟唱的籠中雀。

我想我將羽翼退化,終不得飛,鬱鬱而終。

現在,難得的,籠門打開。

反正過不瞭多久,我仍會回到籠中,不過是換瞭個籠子。

我深知是自己和親公主,肩負維系兩國關系的重任,我自願再回到籠中去。

但這一刻,我想展翅翺翔。

我想短暫地離開公主的軀殼。

我放任思緒翻滾,聽見裴奕讓我下馬。

沒有敬語。

騎在馬背上,我感覺離地面遠瞭許多。

裴奕牽緊瞭韁繩:“別怕,臣在。”

我順從地從馬上小心翼翼地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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