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钟遥遥(32)

作者:吃一整天


這確實攪得盧文秋有點疲倦瞭,他拙於應付這樣瑣碎的事情,但假設合適的回答能夠增添她的好感,那麻煩一點倒也無妨。他同樣改變瞭自己一貫的作風,開始用雙眼丈量現實瞭,那些原本視作微不足道的事情,如今他也能夠漸漸留心。譬如張卓文換瞭發型,他就和香音商量著說,要不我也學著張卓文,去染個發吧。從而引起對這個話題的討論。

話題總是無窮無盡的,希望熱情也是無窮無盡。雖說無窮無盡的熱情該是多折磨人呢,但熱情冷卻下去,可不就剩下佐藤那七宗罪的“冷漠”瞭嗎?

佐藤又向他提議,說接下來不要這麼頻繁地聊天瞭,否則新鮮感很快會褪去。盧文秋便主動減少找她的次數,有時壓抑著自己,一整天都不和她往來。

9/16 金曜日晴

每當我冷靜下來,又會反複思考自己的感情,究竟是出於真實,還是發自虛僞。某個令我自己也無法忍受的目的,是現實帶給我的嗎。所謂霎時的狂熱,不過是長時間使人腐朽的靜寂,引發瞭內心的過敏癥狀。其實什麼都沒經歷過,本來就難以孕育什麼感情,也沒有什麼産生感情的理由。但是既然到瞭這一步,絕對不能因為現實如何而躑躅不前,一步步地往後推進吧,就像看小說那樣。

短時間內不能頻繁找她,加上也沒什麼好說的。隻能說幸好佐藤給上瞭一課,雖然我很久之前就隱約知道瞭,但還是忍不住像高中生那樣去“估算”,然後自以為是地覺得,對方一定如何如何。其實倘若往相反的方向去想,反而大概離正解會更近一些。不過正解如何,或許我不該在意那麼多,即便是為瞭那骯髒的“目的”,也罷。

近來我開始認同那些歪理瞭,說到底是暗合心意,其實為瞭實現目的,途徑如何又有什麼關系呢。大體的邏輯應是如此。然而總是過不瞭自己這一關,底線太高瞭,作繭自縛,也不好吧。

走吧,大抵暫時沒必要待在這裡瞭。

這是唯一一篇用日語書寫的日記,編者將它翻譯出來瞭。

盧文秋漸漸習慣瞭這種生活。倒不是說和香音就不通鴻雁,而是他們的關系,經這一出,他發現比他先前所想象的、所期望的,仍淺薄得多。眼看最初憧憬的一切即將同幻象一般慢慢碎裂,幸好幻象背後依然存在並不太冷酷的真實,而他對於這一重真實,也已經很滿意瞭。因為就連當初沖動的第二次上京這事,坦白來說,雖然“為瞭你”聽起來仿佛很浪漫,但盧文秋好像做不出如此浪漫又如此純粹的事情。這自然是很大一部分原因,但也有別的理由,例如,他又慢慢喜歡上東京這個城市瞭。

他聽說很多日本人不喜歡東京。不知道為什麼。在這些人眼中,也許關西腔的京都要好上幾倍,但他隻是偏愛繁華的地方。要說這地方孕育瞭中島香音,也好吧。

九月的頭幾天,盧文秋的研究報告也即將告成瞭。借著研究報告的成果,他寫瞭一篇小論文,主要總結阿伊努研究的概況和最新成果,一並交給山上教授。山上很是滿意,替他潤色瞭一部分,讓他投稿到校刊上。

盧文秋還是有些退縮:“可是裡面沒什麼是我原創的觀點……”

山上笑道:“這種總結已經很有意義瞭,第一步不用求全責備。”

既然山上拍手叫好,論文的得獎便不用太擔心。最終甚至理所當然得瞭一等獎。但在得獎之前,張卓文、佐藤和中田都已讀過瞭。當時盧文秋拗不過他們的請求,衆人便在宿舍一起研讀瞭一遍。

“唉,寫得真他媽好啊,瞧這遣詞造句,這起承轉合……”

“行瞭行瞭,吹得我都臉紅瞭。”

“你想做阿伊努方面的研究嗎?”佐藤問。

“說不準,我目前還是三心二意,也許晚點才能決定。”

9/17 土曜日晴

今天大夥把我的論文看瞭。真是讓人羞愧,我自己覺得寫得一般,他們卻吹得天花亂墜。

佐藤問我想不想做阿伊努研究,我回答還沒決定,其實他剛好切中我近期最糾結的問題——之一——另一個問題我不說瞭。我在本科剛剛轉到歷史系的時候,其實對阿拉伯的歷史很感興趣,一度有瞭學阿拉伯語的念頭;後來學不會,才把目光放回中國史。

考慮讀研的時候,盡管我爹讓我出國,我自己也還是舉棋不定。按說學中國史的話,其實待在國內再好不過瞭。但最終還是選擇來到這邊,也許是確實在武漢待得難過,爹又不讓我回陜西,既然要滾出傢門,那不如有多遠滾多遠吧!大概我當時就是這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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