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钟遥遥(187)
作者:吃一整天
“為什麼不讓呢。”
“沒什麼理由,就是‘玩物喪志’那一套,”外婆說,“我跟她講過瞭,對小孩子不用那麼苛刻的。她就說什麼,如果不苛刻一點,就慣壞瞭。所以我們到瞭香音上小學的時候,才把她送回去東京。誠老早就到東京上大學瞭呀,這會兒香音也走瞭,鬱悶得我……”
“由紀姐天天找鄰居幾個老太太打麻將呢。”杏子阿姨笑道。
盧文秋翻看著相簿,發現其中一頁夾著一張白紙,便取出來,展開一看,是一張畫。
“這是……”盧文秋有些疑惑。
“噢,這是她幼兒園畫的畫,我們幫她收起來瞭。”
畫上是一傢四口:父母親和一對兄妹、或者姐弟。盡管線條很簡單,甚至有些粗拙,上色也隻是亂塗一氣,但畫中的四個人,都手牽著手,微笑著。背後是藍天白雲,還有豎著煙囪、帶花園的小屋。
“這是香音畫的自己嗎?”盧文秋指著畫中的小女孩,猜測道:“她希望有一個弟弟、或者哥哥?”
“我當時也是這麼想的,”杏子阿姨說,“結果她說她是這個媽媽。”
“小孩子真是有趣呢。”外婆笑道。
盧文秋繼續翻著。有的是香音和外婆待在一起的照片,有的是和杏子阿姨待在一起的照片。盧文秋隻覺得每張照片中的香音,都像在凝望著他似的。
“這張是她父親回來京都一趟,帶她去遊樂園,聽說打氣球贏瞭一個大抱枕,她晚上就抱著那抱枕睡著瞭。”杏子阿姨說道。
照片中,八歲的香音抱著一個巨大的海豚抱枕,恬靜地閉著眼睛。
看著照片上微笑的她,盧文秋不禁也笑瞭起來。
“我一直想問……”盧文秋問外婆,“香音把很多事情,都告訴您瞭吧?”
“是呀,”外婆笑道,“這丫頭待在這邊的時候,說瞭很多天馬行空的東西。她還說,她去集訓的那段時間,你倆瞞著我們,偷偷跑去北海道瞭。”
“是有這麼回事,”盧文秋正色道,“一點兒不是天馬行空。”
“我和杏子早就猜到瞭,沒告訴她爸媽,隻是一直不知道你的身份。後來她說你在立大讀修士,又是中國來的留學生,我們才放心不少。”
“嗯……”
“不過她從東京回來這邊之後,好像很難過呢。”
“怎麼瞭呢?”
“她媽媽精神一直不太好——唉,也沒辦法。她跟你說過這事瞭吧?”
“還沒。”
“你得做好心理準備瞭,”外婆嘆瞭口氣,“小盧,你的丈母娘可能很難纏啊。”
“嗯。”
“他們應該知道你們在交往瞭吧?”
“我不知道……如果香音沒跟他們說過的話。”
“這可不行,你們得盡早坦白才好,最好是取得他們的同意。如果不同意的話,讓我這老太婆來說服他們。”
盧文秋無奈地笑瞭。他回想起當時在星砂幫忙,回到京都之後,留下一桌子菜譜和全新的食材,香音為此面對瞭多少詰難呢。
“說起來,你那邊情況怎麼樣啊,我還不知道你傢裡人情況怎麼樣。你到時畢業瞭怎麼辦呀?”
盧文秋尷尬地笑笑,“我傢裡麼,我爸去年走瞭,剩下我媽,不過還有兩個哥哥照顧。他們年紀都比我大得多,就在城裡工作。”
盧文秋故意把“縣裡”“縣城裡”說成“城裡”。
“做什麼的呀,你傢裡人?”
“噢,我爸生前在鄉下有不少田地,平日裡和我媽幹些小買賣,兩個哥哥一個搞建材工作,有時替人設計屋子搞搞裝修,另一個在城裡飯店當廚師,忙是忙瞭點,能燒一手好菜。”實際上,盧軍力的“不少田地”隻夠勉強養活傢人,做過最多的“買賣”,就是上縣城賣紅薯和芋頭;兩個哥哥,一個是水泥工,另一個在熟食鋪子幹活。
“那還不錯,還不錯……”外婆笑道,“畢業之後要回去嗎?”
盧文秋剛剛的胡扯,給自己爭取瞭幾分鐘來思考這個問題,他回答道:“我想回去,歸根結底是自己祖國嘛。但如果能在日本找到不錯的工作,可能就在這邊定居瞭,畢竟我待瞭幾年,也算是很熟悉這邊瞭,而且對於研究北海道來說,肯定是這邊條件更好。”
外婆笑著點瞭點頭,再次拍瞭拍盧文秋的手背,“我呢,一把年紀瞭,管不瞭你們多久,隻是希望你做什麼決定,都要想一想香音,不要辜負她對你的感情。她媽媽有她爸爸陪著,我很放心;她呢,如果你能陪著,我也很放心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