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钟遥遥(186)
作者:吃一整天
想來想去,她決定到養老院轉轉。她的父親真雄當時中瞭兩次風,吃喝拉撒都靠人照顧,假設他能推薦一兩個細心的護工,那就再好不過瞭。
雖然護工和女傭還是有些不同的,而且把養老院的人挖角到自己傢,好像也不怎麼厚道。不過由紀不去考慮這些事情,她想的是,隻要找到一個把做傢務看得比照顧老人輕松的護工,就足夠瞭。
她請瞭三個人,試用期過後隻剩下一個,就是杏子阿姨。她是大阪人,當時還很年輕,丈夫失業瞭,有個上小學的兒子。苦於養老院的工作時間太長,希望能找份輕松些,而薪水不至太低的工作,暫時渡過難關。
後來兒子上中學住宿,丈夫也重新找到工作瞭,杏子阿姨仍選擇留瞭下來。
香音出生之後,絢子患瞭産後抑鬱,正孝隻好把香音送來京都,讓老人傢照顧。那時候由紀雖然剛剛退休,但年紀大瞭,精力不夠,大體上還是靠杏子阿姨照看。到瞭五六歲上小學的時候,才送回東京。
“說起來——”杏子阿姨站瞭起來,走向臥室,“小盧啊,由紀姐成日價念叨,有些東西還是給你看看為好。”
“是什麼?”
“你也進來吧。”杏子阿姨推開瞭門,對他說道。
盧文秋走上前,看見是香音的臥室。
“這、這不好吧?”
“有啥不好的呀,”外婆在客廳嚷道,“以後你就是她丈夫瞭。”
“您、您這說得,也不一定吧……”
“我看那丫頭可喜歡你瞭,而且什麼都做瞭,你不會想不負責任吧?”
“當然,當然不會。”盧文秋見外婆站瞭起來,連忙擺手說道。
“那進她房間看看,有啥不好的。”外婆又坐回瞭原位。
“我的意思是,她終究——”盧文秋還想辯解。
“行瞭,進來吧。”杏子阿姨不耐煩地叫道。
盧文秋隻好進去瞭。其實他不是沒進過香音的房間,在星砂那會兒不就是嗎?他隻是將心比心,覺得瞞著她不怎麼好,而已。
雖然他瞞著她的事情也不止一件。
香音有一段時間沒有回來瞭,房間充滿洗滌劑的香氣,被子平鋪在床上,蚊帳收攏起來。書桌上也空無一物,隻有書架上放著一些教科書,還有備考的複習用書。
杏子阿姨從口袋摸出瞭一把鑰匙,打開瞭床頭櫃的鎖,取出另一本藍色封面的相冊。
“這是香音小時候,在這邊留下的照片,”她把相冊遞給盧文秋,“拿出去吧,讓由紀姐給你講講。”
盧文秋便抱著相簿,坐在外婆旁邊的沙發上。
外婆翻開相簿,第一張照片,就是香音穿著淡綠色的小裙子,又梳著小辮子,在主題公園的門前,俏皮地比著剪刀手。
“這是她四歲多的時候,杏子帶她去公園玩,時間過真快啊。”外婆用蒼老的手掌,慈祥地拍瞭拍盧文秋的手背。
照片上就是年幼的香音,盡管現在比小時候長開瞭許多,但眉目間的神情仍然如出一轍。盧文秋一下子看得出神。
“杏子總說拍模糊瞭,你看沒有吧?”
“嗯……是、是啊。”他恍然回過神來。
“還有呢……”外婆慢慢翻著頁,“這是她小學畢業時候的個人照……”
照片中的香音手握卷軸,頭頂小小的博士帽,側身站在墻邊,婉轉地望向鏡頭。
“真可愛啊……”外婆輕輕撫摸著那張照片。
盧文秋有一種奇異的感覺,仿佛小香音確實正望著他似的。
“是啊,真可愛呢。”他附和道。
正在他們翻看照片的時候,杏子阿姨走出房間,帶上瞭房門。
盧文秋見她把什麼放在瞭桌上,是一個八音盒。
杏子阿姨坐在桌旁的椅子上,拿起八音盒,輕輕擺弄,將發條擰瞭幾圈,隻有咔咔咔回轉的聲音,而沒有樂聲。
“怎麼不響瞭?”盧文秋問。
“早就不響瞭。我讓她扔瞭,沒想到她還一直留著。”杏子阿姨笑道。
她把八音盒遞給盧文秋,確實已很殘舊瞭,不僅圖案褪瞭色,連掛起的旋轉木馬,都有些松動瞭。
“這個八音盒,有什麼歷史嗎?”盧文秋問道。
“這就是我當時陪她去主題公園的時候,給她買的,真沒想到她能一直留著。”
“可能對她來說很珍貴吧。”盧文秋說。
“我們出去的時候,很少給她買東西,”外婆說,“她媽媽不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