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黄狗(6)

作者:Worthy


岑青苗看著天邊灰蒙蒙的太陽,風一吹,灰蒙蒙的太陽晃來晃去,像雞蛋殼裡不安分的蛋黃一樣。

岑青苗吹起口哨,低低高高起起伏伏斷斷續續。

天涼下來,鴨子就放不瞭多久瞭。岑青苗可以在傢陪著媽媽。但她心裡總覺得還要再找到事情幹。

岑青苗把鴨子趕回,腦海中忽然浮現那日下遊的景象。岑青苗每日放鴨子隻到中遊,從來不向下去。

塑料廠排污從來都是傍晚時分,忙時一天一排,不忙時可能一星期一排。

岑青苗前幾年是沒怎麼感受到河水中的味道和垃圾的,可能那時河水的生命力蓬勃,日夜不息地奔流帶給瞭它無限的凈化能力,所以河水一樣碧綠清澈,蓮花一樣清香燦爛。

現在她倒是能感受到鴨子對於中下遊的排斥,而且水中的刺鼻氣味也越來越重,越來越難聞。

直到那日看瞭下遊的慘淡景象,她才知曉昔日賴以生存的河道變成瞭什麼樣子。

她心裡想著,不知不覺越走越遠,一路到瞭下遊。看到瞭下遊一個接一個空蕩衰敗的房屋,無人光顧的房屋間,隻能看出幾傢有著生活的痕跡。

不遠處一個老婆婆和一個中年婦女坐在屋門口。

老婆婆瞇瞇著眼,搖著扇子,哼著歌,岑青苗也會唱,她也小聲跟著唱。

中年婦女手裡拿著針線,一下一下地縫著什麼。

岑青苗剛想往回走,忽然間天空中掉下噼裡啪啦的雨點。

她急匆匆向前跑,準備找個空屋子躲一躲,卻忽然聽到有人呼喚:“過來這吧。”

她一回頭,是那個瞇瞇眼的老婆婆再沖她招手。

岑青苗沒有什麼猶豫,急匆匆跑過去,幸好離得近,這大雨,她衣服瞬間濕一半。

她在老婆婆和中年婦女中間席地而坐,笑著道謝。

老婆婆拍拍她的肩膀。

忽然間她感覺自己的衣服被人扯住瞭。

她轉過頭去看那個人,那人眼怔怔地看著她,半晌指瞭指她的衣服。

“她說你的衣服大瞭,她幫你縫。”老婦人笑著說。

岑青苗半推半就地脫瞭褂子,露出雪白的胸脯和胳膊,老婦人順手把在自己腿上的毯子披在瞭岑青苗身上。

“是個女娃娃啊,怎麼和小男孩似的?哈哈哈哈。”

岑青苗緊瞭緊身上的毯子,沒說話。

雨水噼裡啪啦,落在房前的青石板上,像清水滴進油鍋。水珠滾到她腳步再炸開。

岑青苗又看瞭看那個中年婦人。

“蓬蓮死後,她就這樣瞭。”老婆婆停頓瞭一下,又道:“蓬蓮是她丈夫。她現在每天就繡東西,也不和人說話。和她那個兒子一樣死犟死犟的,不過最近好多瞭,你看這不還坐出來聽我說說話嘛。”

“我不和你說瞭,下這麼大雨,遊二他們回來要濕透瞭,我去給他們燒點熱水。”

婆婆慢悠悠起來,顫巍巍走瞭。岑青苗轉頭去看這個中年女人。

說是中年女人其實看起來一點老態也沒有,反而很美麗,而且看著還有點熟悉,總感覺在哪裡見過。

她低著頭耐心地拆著她衣服上蹩腳的針線,然後讓岑青苗站起來,她比著岑青苗的大小開始畫記號。

岑青苗安靜地坐著,目不轉睛地看著這個人幫她縫衣服。

月上柳梢,那婆婆又出來瞭,擎著一盞燈,燈上是顫巍巍的燭火,燭火下她耐心修補的樣子顯得更溫柔。

她心裡有些好奇也有些不解。

好奇這個溫柔的女人從前是什麼樣?不解是不是死瞭丈夫的女人都是一樣瘋癲落魄地過活。

相似的命運就像是蠱蟲,她們一上一下,或許曾相識,或許都有著燦爛美好的時光,現在卻一樣精神萎靡,拖著殘軀病體陷入無盡的荒蕪之中。

岑青苗穿上合身的衣服,認真地道謝。

中年女人沒有回應,拿起地上的針線又開始瞭一開始的重複的工作。

茍杊他們一行人正好回來,一場滂沱的大雨終於停下,他們身上也被洗瞭個差不多。

中遊人還未到,聲音已至“奶奶,我回來瞭!”

岑青苗剛走出不到五步,聽到聲音也回瞭頭,一看原來這裡竟是那幾個奇奇怪怪的男孩子的傢。她其實不太想和不熟悉的人過分接觸,尤其還是一群看著黑黑兇兇的男生——即使他們幫助她找到瞭鴨子——她還是想要跑遠遠的。

於是她不自覺地加快瞭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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