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黄狗(5)
作者:Worthy
“百草枯”向她揮手,她跑過去。
“百草枯”捏捏她沒什麼肉的臉,露出自己僞善的笑,然後岑青苗就看著“百草枯”把手裡的饅頭丟給瞭不遠處的大黃狗。
“百草枯”薅住她的頭發,“去撿回來。”
岑青苗不情不願地點頭。
幸好她和大黃狗有著不錯的革命友誼,昔日脾氣很差的大黃狗,沒向她叫喊,岑青苗隻撿瞭一個,留給瞭大黃狗一個。
百草枯在一旁發出無情的嘲笑。
她一路向下繼續找自己的鴨子,不敢放過任何一個角落,其實內心已經完全失望。隻是沒想到在昨天她遇到的那個淤塞烏篷船的地方,看到瞭一個男生正抱著她的鴨子。
“這是我的鴨子。”她跑過去說。
茍杊遲疑瞭一下,因為這個小男孩的聲音太柔軟,實在是不像小男孩的聲音。但看他個子這麼小,所以極有可能,是還沒到青春期,否則還可以邀請他加入我們青城鎮蓮花保衛小隊!
茍杊心裡豐富,面上卻不顯露,隻順從地把鴨子遞還給面前這個拘謹的小男孩。
岑青苗道謝,然後馬不停蹄地抱著大鴨子一路往上跑。
風呼呼地從耳邊刮過,一邊跑,她還一邊說:“原來又是你跑丟瞭。不過還好沒被咔咔吃掉。但是我又挨打瞭。你個壞鴨子。我昨天一晚上都沒睡覺。”
上下遊距離很遠,所以即使岑青苗已經跑得很快瞭,回去的時候,天還是全暗下來瞭。
但是“百草枯”的工廠晝夜不息,所以那一片無論何時都一片澄明。
剛到門口她就看見瞭“百草枯”在門口抽煙。岑青苗怕得不敢往前走。“百草枯”這個人脾氣暴躁又喜怒無常,岑青苗對她的恐懼是與日俱增,逐漸疊加的。
不過幸好這次“百草枯”心情好,看到瞭岑青苗也沒多問,隻瞇瞇眼,點點頭。
每日清晨,當你看到碧綠的河水中出現雲朵一樣的鴨子和一艘烏篷船時,那就是岑青苗在工作。
她吹著口哨。
口哨聲沾著晨光、露水與霧氣,在蓮花甸甸的水中斷斷續續地響著。
茍杊站在船頭,遠遠地看著那樣一個單薄的短發少年沐著晨光朝露而來,他嘴裡的口哨還有音調,起起伏伏斷斷續續纏纏綿綿。
還君恩
天氣漸漸涼瞭起來,雨季也差不多過去,水中的蓮花歪著頭,有開敗之相,兩岸的蘆葦微微發黃,風吹過,發出細碎的聲響,那聲響撓著人的耳朵,像是兩個人親密的呢喃。
岑青苗換瞭厚衣服,這衣服偏大,一樣是男款的,岑青苗穿它要挽起來許多。
可惜媽媽已經神志不清,要不然媽媽還能幫她縫補些什麼。
想到這,岑青苗又想到瞭自己的頭發。
她的頭發短得不能再短,但是長得快,又厚。
以前她的頭發很長很長很長,到她的腰那裡。每天早晨起來她都搬個小板凳坐在爸爸身前乖巧地等爸爸幫忙梳頭。媽媽就在一旁笑嘻嘻的。
爸爸離開那天,母親一剪子剪瞭她的頭發,賣瞭換錢。
岑青苗掉眼淚,也不知道是為瞭自己的頭發,還是為瞭冰涼涼的爸爸。
一開始媽媽還有信心好好生活,至少每天都梳妝打扮,漸漸地她總是一個人坐在屋簷前流淚,岑青苗那時候八歲,不懂媽媽為什麼會莫名其妙地哭。
隻覺得媽媽被悲傷淹沒瞭,淚水是媽媽和她的圍墻。
她努力做好每一件事,努力逗媽媽笑,媽媽根本不理她。岑青苗也不難過,隻是抓住自己又長起來的頭發,笑嘻嘻地對媽媽說:“媽媽我紮得對嗎?”
媽媽看著她的頭發情緒突然爆發,岑青苗被嚇得一愣一愣的。媽媽的情緒落下去,眼角帶著淚趴在床上睡著瞭。
岑青苗親親媽媽紅紅的眼,對著鏡子,拿出剪刀一點一點地剪掉瞭自己的頭發。
等媽媽醒來,她又爬到媽媽面前,笑嘻嘻地說:“媽媽你看我把頭發都剪瞭。”
媽媽半天沒說話,隻過一會抱著她痛徹心扉地哭起來。
岑青苗回憶著爸爸哄自己時的樣子,一點一點順著媽媽的後背。
也是從那天開始,媽媽躺在床上再也沒起來過。
岑青苗照顧媽媽,努力謀生。本來爸爸媽媽說好掙錢就送她出青城鎮去讀書,一傢人離開這裡,去更好的地方生存。
結果變成現在這樣,岑青苗隻能每天自己看書,想著能學一點是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