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梅歌(86)

作者:紫月糕


不管是好,是壞,她不想特殊。

從青樓出來的她,已經因為“特殊”遭瞭太多白眼瞭,她不想再特殊瞭。

水香拍拍她的肩膀:“不是不讓你們找,是不能在恩客裡找,在青樓恩客裡找好人就是屎尿裡淘黃金,你都不能怪為什麼沒有,隻能怪你蠢到端出屎盆子來找。”

女孩們茫然得議論著,奚九酒嘆道:“話糙理不糙,水香說的倒是真話。”

水香二十四瞭,全大唐跟她差不多年紀的妓子,但凡不能從青樓脫身的都死的差不多瞭,她能活到現在,靠的是腦子。

奚九酒給他們解釋:“夫毆妻折傷勿論。這不僅是曾經寫在《唐律疏議》中的律令,更是在平民百姓心中刻畫瞭千年的鐵則。婦人挨瞭丈夫的打,大多人也隻會當她活該。”

“那,那就沒有辦法嗎?”小姑娘被奚九酒描述的未來嚇得眼淚汪汪,“娘子,我,我不想被打。”

其他姑娘七嘴八舌得附和:“娘子,我也怕。”

“真的沒有別的法子嗎?”

“其實辦法嘛,從來都隻有一個。”奚九酒環視一圈,“便如那範龐徐白,暴行來自於懦弱,懦弱者更易恐懼,那便先下手為強,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若是你們能先將男人給打服打怕瞭,他們就不敢動手瞭!”(註1)

這話……很唐人!

水香先是心動,卻又擔憂:“可是我聽說,以妻毆夫也是犯罪的呢!”

“你說的是‘妻毆夫徙一年’那條吧?”奚九酒點點頭,“以前是有這條規定的。”

她們頓時就猶豫瞭:“那還能打嗎?”

翠娘能逃過一劫,是李崧網開一面,以“抑其通奸,恩斷義絕”為由判定她狀告時應當已經脫離幹系,但是打八十杖,是真的能打死人的。

別反抗不成,先把自己命賠進去。

“前些年聖後給刪瞭。”

衆女啞然,旋即紛紛高呼:“聖後聖明!”

“如今依大理寺狄寺丞的判例,妻毆夫以互毆論處。”奚九酒一笑,“也就是說,誰打贏就是誰的。”

固然若是動瞭拳腳,女子多半弱勢,但是比起原先,那一道牢牢捆縛在身上的鎖鏈枷鎖,卻是終於松動瞭。

至少現在,能反抗瞭。

水香用力點頭:“娘子,我也想學武。”

“我也想學!”

“我也學!”

衆人紛紛叫嚷起來,她們以前在青樓沒少挨打,不是沒有還過手,是真的打不過。

現在有機會能打得過那些記憶中的惡魔,她們很珍惜這個機會。

“行,大傢都學。今日起我便叫關沖每日下工來教你們拳腳,練武辛苦,不過我信你們能堅持下來。練武是技巧,基礎還是得筋骨剛健,肌肉強壯,天天吃肉我是供不起,半月一次吧,若是糖坊生意好,我給你們加餐,但豆子管夠。”

見奚九酒和藹,便有女孩兒試著撒嬌:“娘子,豆子真的不好吃。稻米麥子比較好吃。”

平日裡糖坊的飲食都是稻米飯和炊餅蒸餅,勝過尋常百姓傢,連黍米,粟米都少見,更別說是更廉價的豆子瞭。

“不許挑食,吃足瞭豆子才能強壯筋骨。”奚九酒臉一唬,旋即柔和些許,和攢竹對視一眼,“不過我想想法子,做的好吃些。”

“多謝娘子!”

“娘子萬歲!(註2)”

一幫丫頭嗚嗚渣渣的歡呼,奚九酒又好氣又好笑:“一幫大饞丫頭,你們可都得把自己練得壯實些,以後都是靠力氣吃飯的,咱們可不興那弱柳扶風之態,要是能練到臂上能跑馬,一拳打死牛,那才是你們的依仗。”

“明白!”

“曉得的呢!”

奚九酒邊搖頭邊笑,和攢竹並肩離開。

出瞭門攢竹才興奮的拉住奚九酒的袖子:“我想到瞭,就是眼下的功夫怎麼想不起來瞭呢?嶺南好像豆腐還沒傳開?咱們開個豆腐作坊,是不是也能養些人手?”(註3)

“咱們是想到一塊兒去瞭!”奚九酒豎著手跟她擊掌。

“但是本地百姓不怎麼吃豆腐,這一時半會兒的,也很難讓他們接受吧?這買賣恐怕沒那麼好做,養不瞭幾個人。”

“豆腐若要傳開,恐怕還要薛使君一臂之力。”奚九酒若有所思,“嶺南百姓好像不大愛種豆子哦?你說為什麼呢?”

攢竹兩手一攤:“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會種地,你會嗎?”

“我也不會。”奚九酒和她大眼瞪小眼,“但是聽說豆子收成高?若是能豐收瞭,薛使君應該會很高興吧?這數字寫上去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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