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梅歌(82)
作者:紫月糕
至於貢舉舞弊,百姓卻沒有多大的憤懣,畢竟他們大多不識字,也不可能通過貢舉,更何況,這些不去京裡趕考的舉人到底是不是草包,他們多少也有數。
堂上李崧一面叫衙差徐白扣進來問審,一面問翠娘:“你說他貢舉舞弊,可有證據?”
“有!”翠娘拼命點頭,“他字醜!他的字還沒我寫的好!我便是不忿他這樣卑劣,才來告他的!”
字醜可以當證據嗎?
可以的。
時人信字如其人,若是貢舉之時卷面污穢字跡粗鄙,莫說中舉,便是參加都沒有資格。
李崧態度和藹,問道:“徐白,奚行首有你這妾為證,狀告你解試舞弊,可有此事?”
徐白斷然否認:“絕無此事!”
李崧“嗯”瞭一聲:“你試的是明經科?貢舉解試也須通兩經,你通的是哪兩經?”
徐白見李崧態度並不嚴厲,壯瞭壯膽子:“是《詩經》和《周禮》。”
李崧嘆道:“《周禮》啊,這可不容易。”
徐白見李崧神情懷嘆,如抓救命稻草:“少府,這賤……這奚九酒聽信這小娼婦一面之詞,當街辱我,已有私怨,這是她要趕盡殺絕,還請少府明鑒!”
“要明鑒也簡單!”奚九酒冷哼一聲,“才學是最無法騙人的,少府學究天人,去年便進士及第,聖上欽點探花郎,在長安街市上能出《鹽鐵論》,朝野震驚,便是到瞭廣州府也能題詩《雕梅歌》,那是真真正正的才學驚世。你讓少府出道題,你若答成瞭,我自認誣告,認打認罰,絕無二話!”
徐白聽到奚九酒說“自認誣告,認打認罰”時心中先是一喜,可想到她說要出題,頓時把那點想法掐滅,抵死不認:“我為何要為這等奴婢賤人之言自證清白?”
“哎,莫要爭論。”李崧擡擡手,東籬立刻去搬來瞭桌案紙筆,“徐白,孤竹之管,上下句為何?釋此經義,做《孤竹管賦》一篇,這事便這般過瞭。”
徐白目瞪口呆,頭腦空空,愣是半個字都想不起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徐白不落坐不動筆,場面卻越發冷峻,堂外嗡嗡地起瞭嘈雜。
雖然知道不去省試的舉人多半草包,但是看到平日裡作威作福的草包被扯瞭遮羞佈,這熱鬧還是很精彩的。
李崧的面色越來越冷:“連這都答不上?你這解試是怎麼過的?莫非真有舞弊之舉?”
徐白雖然沒有一點才學,但是胡攪蠻纏還是很會的:“少府焉能以奴婢商賈之流的證詞侮辱我?某非是不會,而是不屑!”
“還敢狡辯!”李崧一拍驚堂木,沒瞭方才的和顏悅色,疾言厲色得讓人心驚,“你莫不是以為你不寫字,就能抵賴瞭?來呀,去他傢,尋他的手稿來比對一二!我倒是要看看,這過瞭解試的舉人,會寫出怎樣一手好字!”
徐白居然放松瞭下來。
奚九酒暫且按下方才說“欽賜探花郎”時李崧一閃而過的不快,察覺到徐白的詭異變化,出聲試探:“莫不是你這解試考完瞭,便再不寫一個字瞭嗎?”
徐白尷尬怔住。
是翠娘解答瞭:“他傢裡沒有書,一本書都沒有!”
“還真能一個字都不寫啊?”李崧搖頭,嘆氣,堂下愈發議論紛紛,哪怕是當庭沒有宣判,百姓也認實瞭徐白就是作弊得來的功名。
賬房傢裡還有幾本賬簿呢,一個舉人傢裡居然一本書都沒有?!
徐白咬死不認:“我,我就是不愛藏書!莫不是不愛藏書也是罪過?”
“徐孝廉這般放松,莫不是以為這就找不到你的字跡,便拿你沒辦法瞭?”奚九酒提醒,“你懷中,不正帶著籍簿和文書嗎?”
那是翠娘的籍簿和納妾文書!是他意識到翠娘去求助奚九酒時特地揣上當證據的!
沒想到現在,成瞭他自己的證據。
不管是納妾還是落籍,都是要戶主簽字畫押的!
徐白一驚,剛要撕扯毀壞,就聽奚九酒涼涼得飄來一句:“你弄壞瞭也沒用,府衙戶房,可還有副本保存。”
就這一愣神的功夫,衙役已經在他懷裡掏出籍簿和納妾文書,呈到堂上。
李崧瞅瞭一眼,頓覺辣眼睛:“你居然連自己的名字都寫的這麼醜!”
“來呀,展開給臺下的百姓看看。”
文書和籍簿上的公文都是戶書寫的,但落款都是徐白。
那兩個簽名哪怕是不識字的百姓都能看出是一個人的筆跡,畢竟好字還能模仿,醜字就個個別具一格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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