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梅歌(37)

作者:紫月糕


但他更意外眼前這個營地。

本以為會看到慌亂的人群,亂遭的營地,氣氛緊張一觸即發,稍有風吹草動百姓便如驚弓之鳥,士兵枕戈待旦以備慌亂。

但眼前夜幕下的山谷裡,白色的營帳像一朵朵蘑菇盛開在平整的土地上,整齊劃一,地面幹凈,井然有序,營帳外停留的推車,卻不顯得雜亂,倒添瞭些生活氣。

白日勞作疲累的人們大多早早睡去,偶有孩童哭鬧夜啼也很快被安撫,更顯安詳。

星點火光搖晃,腳步走動,那是營帳間巡邏的士卒。

寧靜祥和得不像是一群逃荒至此的流民,若不是紮的帳篷,還當是哪個村莊,難怪奚九酒放心回去瞭。

“我這就命人把她叫來。”

“不,不用叫他”薛默喊住瞭他,“她既然能把事情幹的這般好,便無需在我面前擺這些虛禮作態。你跟她說,跟她說不用在乎這些俗禮,更不用多心,我用人不疑,等著給她慶功。”

張猛“哎”瞭一聲:“大郎,我覺得奚娘子是真的有事,不是敷衍。”

“連你都幫她說話?”薛默神情玩味,“那你就替她說說,她都做瞭什麼。”

張猛把下午奚九酒跟他說的話複述瞭一遍:“她嘴上不說,心裡很是感激大郎的信重,一心報答。”

薛默樂瞭:“她是讓你說給我聽的。”

張猛懵瞭:“哈?她不就是要我跟你請一道令……”

薛默無奈,他跟前長大的童仆,平時放出去挺聰明的一人啊,怎麼在他面前就不動腦子呢?

但奚九酒這點表示忠誠的小心思實在太正常,薛默沒當一回事,他在乎的還是奚九酒實在能幹:“最危險的時候就讓她這麼度過去瞭。”

“危險?”張猛不理解,“給他們飯吃給他們屋住給他們活路,還能有什麼危險?”

“十二年前那次五州旱災,不就是賑災時爆發哄搶,才有那般慘烈的結局……哦,那時候你還小,你沒去。”薛默以前帶兵護衛過賑災的隊伍,深知流民的危險,

“你當弄個流民村那麼簡單嗎?他們千裡流亡至此,心下最是淒惶,又被府兵用刀兵驅逐,又是封閉環境許進不許出,他們不怕是被驅趕來此屠殺瞭事嗎?這個山谷,便是萬人屍骸也填的下!

若是寬松放任,能逃荒走千裡的流民個個有心思,還不知道能鬧成什麼樣子,可若是壓迫太過,讓他們心下驚懼引發暴動,你帶來的這些人能回去一半都算不錯瞭。”

張猛:啊?

看他這蠢樣,自己在怎樣的生死線上走一遭都不知道,薛默越想越覺得奚九酒難得能幹:“水靜流深,善戰者無赫赫之功啊。”

“要一道令在官府過個明路便夠瞭嗎?”薛默忖度片刻,“拿紙筆來。”

揮毫潑墨,一氣呵成,留下三字:黎明村。

掏出隨身的私印蓋上落瞭款,欣賞面前的字:“成天叫著流民村流民村的也不好聽,就改這個名。黎,猶比也,謂比至天明,天色將明,又合黎民百姓之明,好兆頭。”

張猛猛點頭:“這名字好,淺顯,明白,跟那些文縐縐的名字不一樣!”

薛默總覺得這廝在說他沒文化:“拿去!”

張猛打開瞅瞅:“大郎你這字還是沒什麼長進啊。”

“滾!”

……

奚九酒知道薛默連夜去瞭山谷還給村落提瞭名字的時候人都麻瞭,難怪嶺南的政策落實遠勝於別處,使君你這麼親力親為積極能幹,他們壓力很大的!

但事已至此,她隻能讓人帶話給關沖,趕緊在流民裡撿出個石匠,把紙上的賜名刻在石頭上擱村子門口站崗去,尤其要把他的私印刻上!

這是名字嗎?

那可是護身符啊!

偌大嶺南,能得節度使親自賜名題字的村落再沒有第二個!

至於薛默到底是真的不生氣還隻是故作姿態她暫時沒空琢磨,隻能聽字面意思,幹好眼前的活兒才是真的。

各國商人在九館齊聚一堂,濃鬱的體味和古怪的香料味交織在一起,讓奚九酒想開窗透氣。

但她能忍,臉上卻依舊是不緊不慢的完美笑容:“諸位看我這裡的糖霜如何?”

幾十雙瞳色不一的眼睛牢牢盯著面前的那一碟白色晶體,晶瑩透亮,純潔無瑕,和棕紅的石蜜截然不同。

“這,真的是糖?”一個波斯商賈左看右看,都無法相信。

“我這小婢是剛收的,不太會煮茶。”奚九酒擡擡下巴,陶桃會意,給那位波斯商賈倒瞭一杯茶,然後拿過他面前的糖霜,倒進茶壺,攪一攪,又倒瞭另一杯,“請用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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