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梅歌(284)
作者:紫月糕
“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還有心急的,直接攔下瞭報童:“給我一份!”
“我也要!”
報童手上的《民話》頓時被一掃而空,更多的報童聚集在瓦子附近,把這一期《民話》加刊送到更多剛看完《長生殿》的觀衆手裡!
《民話》裡忠誠得描述瞭當日大殿上的場景,包括已經被朝野視之為蠢貨,再無前程的張泚,包括剛剛傢變顏面盡失的朱贊,也包括證據確鑿被追罪入刑,方才被抄沒滿門的何暇。
自然也包括,奚九酒如何揭露他們所有人。
“我怎麼糊塗瞭呢?她出首舉告韋興,現在還要因為是韋興的黨羽被斬首?”
奚九酒絕對不能因告密而死,曾經依靠宮女情報收集工作逃過兩次必死之難的天後還想要進一步擴張銅匭制度,奚九酒若是因言獲罪,不利於她日後收集情報。
可因奚九酒收集官員陰私而死也同樣上不瞭臺面,不能因言獲罪,更不能因聽獲罪。
於是,她的罪名隻能是因為“韋興同黨”而死。
這當然是牽強的,是不能服衆的。
於是百姓議論紛紛。
這樣的議論,隨著《長生殿》一次又一次的演出,隨著《民話》的擴散在長安越演越烈,街頭巷尾,茶樓酒館都在議論,而這又助長瞭《長生殿》和《民話》的火爆,一時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文化水平較低的百姓時常分不清戲臺上的人和真實人物的區別,尤其是這一回,報紙上明明白白地說明瞭那就是原型人物,於是便更加不用分清瞭。此時奚九酒就算是離開牢獄,也怕是寸步難行,可身在大理寺獄的奚九酒接觸不到,百姓就隻能……把運到長安的梅雕酒賣爆!
而就在這等狂熱的氛圍中,時間悄然過瞭三日。
奚九酒被裝在囚車裡拉出來的時候,是做好瞭準備要受一番磨難的。
百姓大部分無知愚昧且無聊,看砍頭,看殺人,是難得可以發洩血腥壓抑的時候,而那個裝在囚車裡的囚犯,更是他們可以名正言順甚至被鼓勵欺辱而不用有任何負擔的對象。
可當她真正站在囚車裡的時候,卻發現那些目光,包含瞭好奇,試探,甚至是敬仰和尊崇,可偏偏沒有什麼惡意,更沒有爛菜葉和石頭泥土砸來。
“那就是奚九酒啊!”
“比戲臺上的還好看!”
戲臺?奚九酒不知道外面發生瞭什麼,茫然得透過囚車的木樁分析看向跟著囚車移動的百姓,對上他們仰慕的眼神,更覺得驚奇。
怎麼有點像……離開嶺南的那一天呢?廣州的百姓也是這麼來給她送行的,但她在長安素無功績,怎麼會有這麼高的聲望?
這一次的刑場居然立在瞭宮門外,這不合規矩,卻無人指出。
而一身幹凈的白色囚服,衣袂飄飄的奚九酒,一步一步賣上那個高高的、嶄新的刑臺時,更是完美符合所有百姓關於無辜受難的想象,就像是神話傳說裡,替人受過仙女,要歷完瞭劫難,回到填上去瞭。
今天真是個好天氣,熾熱的陽光灑在她身上,給她的衣袂發尾都鍍上瞭一層金邊,真若要馮虛禦風,化光而去。
終於,都要結束瞭。
奚九酒透過劊子手舉起的刀看向監斬官,居然是李崧。
殿下不像是這麼殘忍的人啊,是李崧要送她最後一程嗎?
奚九酒看著他通紅的眼眶,顫抖的嘴唇,給瞭他一個最美最燦爛的微笑,然後閉上瞭眼,坦然等待死亡的到來。
他來送啊,那也好。
李崧把令箭捏的嘎吱作響,幾乎要脫口而出……
“刀下留人!”
有人替他說瞭出來!
那是攢竹的聲音!
奚九酒豁然起身,哪怕那聲音沙啞,哪怕灌滿瞭風,她也能立刻分辨出,那就是攢竹的聲音!
攢竹騎在顛簸的馬背上,口唇面頰都被沿路風霜刮得開裂,泛著血絲,可雙手卻高高舉起一卷長長的佈帛。
“刀下留人!”
圍觀的百姓和護衛的禁軍讓開一條道路,攢竹滾下馬背,踉蹌兩下才站穩瞭身子,手上的佈帛依舊高高舉起。
“奚九酒於嶺南立黎明村活民十萬!此乃奚九酒總結嶺南賑災心得之《賑災策》!奚九酒有功於過!百姓不舍其死!民女攢竹挾嶺南百姓萬民書,求陛下開恩,饒奚九酒一命!”
李崧滿眼都是那佈帛,那就是奚九酒的生路所在!著急得忘記瞭一切安排和臺詞,張口便是:“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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