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梅歌(280)

作者:紫月糕


而且比韋興方才更堅決,更激烈!

李崧一時不知道應該如何辯駁,焦急的眼神投向奚九酒,她那麼聰明,那麼能幹,那麼堅強,她會料到這一幕,然後想到辦法自救的吧?

可他對上的卻是奚九酒平和淡然的眼神,她就那麼輕輕淺淺的笑著,站在陽光裡,卻仿佛一縷青煙,隨時會化在光裡飛走。

她的確早就料到瞭。

掌握瞭所有人的秘密便能借此要挾他們,從此在朝中橫著走?

想多瞭,若是勢力不夠,隻會讓所有人都欲殺之而後快,以永遠保守自己的秘密!

哪怕圍觀群衆,可用陰私把柄要挾部下,固然能得意識臣服,也隻會讓人心懷怨望,離心離德,哪怕是昔日韋興也不敢把把柄和要挾放在明面上,他同樣承受不起這等反噬。

滿朝文武欲殺韋興而後快,何嘗不是覺得奚九酒那滿腹陰私是受韋興指使,韋興手中不知有多少人把柄?

此時此刻,不止曾經被韋興掌握把柄的黨羽更要殺她!那些懷疑自己醜事可能落在奚九酒手裡的朝臣更要殺她!

天後想過要留奚九酒一命的。

奚九酒可比來俊臣好用多瞭,光是她現在腦海中的證據,就能幫她清理朝堂上任何一個討厭面孔。

可是文武百官都要奚九酒的命,她也要考慮考慮到底值不值得保她。

奚九酒坦然地環視一圈,天後的算計,公主的思考,朝臣的仇視,李崧的焦急盡入眼中,她筆直地站著,淡然地笑著:“民女請賜斬首之刑。”

這樣的輕易,這樣的自然,將官員們都給震住瞭!

不知哪個城府淺薄的官員在這大喜大悲的時候破瞭大防,失聲驚呼:“你不怕死?”

奚九酒坦然看瞭回去:“陰謀鬼蜮之事做得多瞭,心虧。今日站出來,我便沒想過活著回去,隻求一死,願午時三刻陽光普照,賜我去時光明清白,若有來生,無需再行陰詭之事。”

朝臣默然,有著短短的震撼,旋即被政治的冰冷覆蓋。

她願意赴死嗎?

也好,以她的聰慧,應該不會再留別的證據證詞,給他人徒增禍端。

可李崧顧不得那許多瞭,出面俯首:“臣請陛下饒奚九酒一命!”

奚九酒看到李崧此時此刻猶且站出來,卻也並不意外。

他本來就是這樣的人啊!

“奚九酒在嶺南興黎明村,建工坊,活民無數!求陛下看在她功績的份上,網開一面,留待有用之軀,為陛下效力!”

奚九酒看著他,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其實你不用這樣的,你我不過是露水姻緣,郎君一時情難自已……”

她想用李崧為情所困一時沖動為其辯解,免得其他官員將他算作奚九酒同黨影響他前程。

“閉嘴!”李令月卻忽然暴怒,兩眼繃出瞭一片血絲,“你今天是來求死的嗎?”

“是。”奚九酒坦然承認,“奉浦韋氏,《氏族志》僅在李氏、長孫氏之後,自兩漢傳承至今的六百年世傢,好高的門楣!韋興身為族長,我等於他不過螻蟻能拉他同歸於盡,我覺得值瞭。”

李令月氣的咬牙,忽而轉身對天後深深一禮:“阿娘,這奚九酒好生傲氣啊,滿朝文武都被她算計在股掌之中,要是就這麼殺瞭她,豈不是讓她看輕瞭?”

眼見著奚九酒有可能逃出生天,有人急瞭:“陛下,此等妖女……”

“你閉嘴!”李令月惡狠狠地瞪著那個官員,“你再多說一個字,我就當你有把柄落在她手裡!定然搜羅出來,叫你身敗名裂!”

那官員一時默不作聲,可李令月能壓得住一個官員,她壓得住這滿朝各懷鬼胎的文武百官嗎?

但此時此刻,是沒有人喊打喊殺瞭。

天後心中的天平晃蕩著,她覺得不用這麼快下決定:“將此女收監待審,以觀後效。”

既然沒有馬上死,那總歸還是有轉圜餘地的。

李崧兩眼紅紅,仿佛一隻兔子:“九酒,等我……相信我。”

奚九酒笑應著,心中卻不報太大希望。

以前,隻是一個韋興要她死。

現在,是文武百官都要她死呢。

天下蒼生皆欲留

半月前,嶺南,廣州城。

攢竹在風塵仆仆中飛馳過廣州城的主幹道,身上尚且有沒幹的血跡,而護送攢竹的關沖更是一身血跡滿身殺氣,身上綻裂的傷口讓他仿佛戰場殺神。

自從薛默升職又入獄,韋興到任又撤職,世傢反叛又投降,嶺南地區絕大多數的軍事力量都因為反複無常的政策而陷入不可逆的衰退,而表現就是被打壓多年的盜匪第一時間冒出頭來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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