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梅歌(266)

作者:紫月糕


要是不跟我招供,那依照唐律,我得把你送到長安去公審,到時候出瞭結果我可就保不瞭你瞭。”

奚九酒垂眸,無奈和頹喪幾乎要化成實質:“殿下和令公的鬥爭,區區一個我又能有幾分作用呢?殿下何必苦苦相逼呢?便不能容我一個心安嗎?”

仿佛在她眼中這樣的坐視已經是極限的怨憤和背叛,多看兩眼都是不該。

李令月向來直率坦誠,就算要把這人變成捅向她舊主的刀子都說瞭個清楚明白:“因為師出有名,明正典刑。韋興那狗東西還不值得我們為此沾染污蔑的污名,但是他造的孽雖然多,可下手是真的狠辣,我手上雖然有些證據,可離要給他判死罪還差一些。而你,既然朝中都有參你的奏折,那一定有能補上這一份分量的證據。”

寧向直中取,不往曲中求。陰謀欺騙或許能有一時作用,但終究還是會有變數,而且她也不覺得奚九酒看不穿,說些註定會被戳穿的謊話,又有什麼意思?

奚九酒雙肩一顫。

李令月以為是她的勸說奏效瞭,奚九酒害怕瞭,卻不知奚九酒心中頓時燃起興奮的火焰!

原來公主也覺得,她真的能給韋興致命一擊!

“九酒,你知道什麼就告訴殿下吧,韋興都要殺你滅口瞭,你還要再維護他,替他保守秘密嗎?你忠誠於他,但他可曾善待你?我認識的奚九酒不是這麼愚忠的人,”傅寧終於忍不住幫腔,“難道你還不相信殿下嗎?”

奚九酒睫毛顫動,是的,她不信任李令月。

哪怕太平公主美名在外,可她依舊不信任,不信任權貴,也不信任權貴的操守。

她見識過太多次,那些官僚和權貴們的勾連和謀劃,觥籌交錯之間,輕飄飄得就把性命,清白,公義這些重於泰山的東西罰酒三杯,消弭無形,就像當年薛默,他明明也被五州災荒牽連差點死瞭,可最後還不是被利益封的守口如瓶?

她從來就知道,權貴的命和百姓的命是不一樣的,他們的命更貴重,無論犯下瞭什麼樣的大錯都能留下他們那條狗命,這甚至是寫進律法裡的特權,叫做八議!在唐律中的地位僅在十惡之下,尚在一切律令之前!

韋興是這樣,薛默也是這樣。

那李令月呢?身為這個國傢最高貴的血脈,她會和那些官僚有什麼不同嗎?她會不會拿著奚九酒的證據和韋興交換利益?

奚九酒不知道,也不敢去賭,這是她最後的籌碼。

在官場的政治遊戲裡,奚九酒不信任任何個體和承諾,不管是公主還是天後。

她隻相信無法拒絕的利益,和泰山壓頂的局勢。

唯有對峙禦前,百官眼中,那等公開、堂皇、再也無法轉圜勾結的時機,韋興和他背後的世傢再也拿不出足以買命的利益,唯有他的死才是最大利益的時刻,奚九酒才會化身那最後的證據,一擊致命。

絕不留半點生機。

奚九酒的沉默在李令月眼中是一種頑抗。

“奚九酒,你此時招供,孤看在你治理黎明村安頓十萬流民的供功績,尚且能給你一個自首從寬的待遇。可若是到瞭長安,你便是再招供也遲瞭。哪怕罪責都在韋興身上,可你為韋興效力十年,一個從犯之罪無論如何也跑不瞭。韋興必死無疑,可其他人不會放過韋興的餘黨,屆時你怕是也要給韋興陪葬瞭。”

對,就是這樣!

奚九酒沒想著自己的生路,就算著韋興的死路!

韋興得罪過多少人怕是他自己也數不清,以往懼怕他的權勢忍瞭,一朝跌落谷底,會有多少人落井下石?

至少如今尚在獄中的薛默不會吝嗇於出一份力氣,到時候才是讓五州災荒,讓傢鄉父老的冤情和韋興造的所有冤孽一起沉冤得雪,見天日昭昭的那天!

她隻要公道,不在乎那公道是否堂正清白,哪怕是落井下石時的公道,哪怕是韋興覆滅時罄竹難書的罪孽裡微不起眼的一項,那也是她、是當年死在五州災荒裡的冤魂的複仇。

李令月見奚九酒還在沉默,也就算瞭:“韋興的事你不肯說,那說說你自己的吧。”

她隻是出於一點愛才之心,加上傅寧一直說奚九酒哪怕是韋興的爪牙,卻也是個好人,值得活下來。可既然她自己選擇瞭死亡,李令月也隻能尊重她的信念。哪怕是再糟糕的國度也有他的忠臣,隋朝不還是有個義成公主?

奚九酒還是很配合的:“殿下想知道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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