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梅歌(232)

作者:紫月糕


奚九酒湊過去看,傷者是十二三歲的女孩,和外面的骨殖生前一般大的年紀,也不知道是哪房的娘子,臉上習慣性得帶著驕橫,此時又有些畏懼,大概是跟搜檢的士兵起瞭沖突腿上被砍瞭一劍,血嘩啦啦的流,是這些李傢的傷者中最緊急的一個。

此時正極力推拒傅寧:“你走開!你這手剛剛摸過死人!”

傅寧剛才為瞭拿自己的名聲給驗屍報告作保,也檢查瞭屍體,自然是被看到瞭。

傅寧抓她跟抓小雞仔似的按住瞭撩她裙子看傷口:“我洗過瞭,幹凈的,不會給你過瞭病氣。”

也許是終於反應過來傅寧表現的是難得的善意,有年長的女性過來安撫,小姑娘卻瑟瑟發抖:“我不要她治,我害怕。”

“那不是你們該受的嗎?”傅寧眼也不擡,“埋在花圃底下的屍骨,難道你不知道嗎?”

李傢的人頓時失語。

傅寧做瞭她的事,奚九酒也該做她的事瞭。

“你說這死的都是你傢奴婢?”奚九酒一個一個核實亡者的身份,生前大多都是別院裡的仆役,或是得罪瞭別院的主人,或是在各種各樣的場景裡被失手誤殺,或者是施虐濫殺,造就瞭這累累白骨。

別院裡的人早就已經習以為常,就像養死瞭一缸魚,那便換一缸。

“不錯。”李傢老頭意識到奚九酒來勢洶洶,來意不善,竭力維持住自身的體面。

奚九酒就看不得這麼做作的人,自以為的維持世傢的清貴體面,實則是自以為是的高高在上,和對他人性命的漠視。

她隻用三個字就擊垮瞭他的裝腔作勢:“身契呢?”

“這些甚至都是腹賣的奴婢……”

李府老頭咬牙切齒,他們李傢買奴婢哪裡用得著身契?

哪來的身契?便是連戶籍都沒有!更不會往官府中去登記。

“那便是藏匿隱戶,罪加一等。沒有身契,就是良民。你們濫殺無辜,添瞭這許多人命,合該抄傢滅族!”奚九酒揮手叫人,“這麼大的案子,縣衙怕是管不瞭瞭,使人去廣州都督府回稟一聲,依照律法,應當怎麼判?”

這便是讓韋興來決定這些人的判刑,把他們的身傢性命和李傢的把柄一起送到瞭韋興的手裡!這其中能壓榨出多少利益,簡直不敢想。

高垂喜出望外,完全顧不上奚九酒揍過他兩頓,急忙搶下這個報喜的差事,生怕慢瞭一步被人搶瞭去!

能從李傢敲詐出多少東西,那就看韋興的本事瞭。

她相當相信韋興在這方面的本事。

奚九酒把李傢的案子交給廣州都督府派來的人接手,連抄出來的金銀也一並由高垂帶給韋興,自己則立馬帶著糧食轉向黎明村的倉庫等著各個世傢交糧食當保護費,端的是不居功不自傲不邀賞的忠心耿耿好奴婢。

韋興看到送進來的金銀財寶兩眼放光感嘆連連且不必提,次日,已經冷清瞭許久的九館突然再一次門庭若市:“陳郎君稀客呀,楊郎君,鄧郎君也是好久沒來瞭,今兒個叫個什麼酒呀?可曾自己帶瞭?”

自從嶺南禁酒到今日,九館能賣的就隻剩下一味梅雕酒,這問的什麼酒,問的是行的什麼酒令。

三人臉上神情有些不自在。

陳放,鄧濡,楊慶,曾經都是九館的常客,隻是她跟世傢鬧掰就不來瞭,言辭間再談起奚九酒,多是陰陽怪氣,言辭輕佻,做曖昧又猥瑣的揣測,多有貶低之舉。

故而哪怕此時酒博士隻是尋常招呼,聽在他們耳朵裡也像是陰陽怪氣。

陳放打量一圈也沒見熟悉的臉,隻能跟酒博士問:“我今日不是來喝酒的,是來尋奚娘子。”

一聽不是來喝酒的,酒博士頓時少瞭幾分熱情:“掌櫃的不在。”

陳放頓時急瞭:“那她去哪兒瞭?”

酒博士沒半點隱瞞:“去黎明村瞭呀,我們這些時日生意不比以往,掌櫃多在忙黎明村哪兒的事兒。”

三人隻能又轉出來,楊慶急切問道:“那怎麼辦?”

鄧濡瞪著九館的招牌:“這酒保這麼輕易地說出她的行蹤,這不是被叮囑過瞭,就等著我們送上門嗎?”

“哪又怎麼樣?我們還能拒絕嗎?走吧,去黎明村,要是讓她打算落空,還不曉得要用上什麼法子折騰人呢!”陳放臨要出門,忽然又擡瞭手說道,“等等,叫人把糧食裝車,一起出發。一定要把這些糧食穩穩妥妥,全須全尾得送到那……奚九酒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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