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梅歌(2)

作者:紫月糕


街市喧鬧與光中塵埃一同起起伏伏,撲入樓宇,暈開一室人間煙火氣。

可惜糟亂的嘶鬧打破瞭奚九酒的安寧。

“臭娘們,誰知道用什麼手段勾著客人才有這好生意……”一口嶺南土話在樓下嘀嘀咕咕,罵奚九酒,罵九館搶生意。

呔,哪來的孽障在造謠?

奚九酒轉身就去端脂粉水,她要給他洗洗那髒污的心眼子!

“嘩啦!”

水聲落地,奚九酒看看手裡的銅盆,水光瀲灩,是誰這麼心有靈犀急她之所急?

一口官話伴著敲杯盞的韻腳響起來:“九館有九酒,琴棋書畫詩酒花茶。琴酒雅,棋酒妙,書酒靈動畫酒巧,詩清酒烈,花馥茶芬。”

筷盞落地,碎瓷聲脆,似有人拍案而起:“便是沒有那醇酒美人奚九酒,這九館也是樣樣都好,這才引來三代三館學士盡聚於此憶兩都盛景,攬盡天下文華,再無他處風流。

你們這些酒樓以往能勉強度日全靠山中無老虎,如今來瞭真霸王,你們不思進取,反倒怨怪他人有瞭好去處,不再喝你傢那渾濁寡淡味酸無香的涮鍋水?”

奚九酒放下銅盆再回窗邊,卻還是晚瞭一步,樓下已經沒瞭那義士身影,唯有兩個大族豪奴捂嘴按著一個渾身濕淋淋,身穿棕綢衣,發插碎茶葉的中年富商。

原來孽障是醉仙居的韓申韓掌櫃。

他傢後廚已三月不知肉味,難怪急到跳腳,都幹出這等跑九館門口撒野的蠢事瞭。

連路人都在嘲笑他:“那奚娘子一個弱女子,帶著兩匹馬都拉不動的萬兩白銀橫渡千裡關山,一張名帖換酒榷,一月平地起高樓,這是何等莫測,就憑你也敢來鬧事?”

韓申似是心虛畏怯,已經不再掙紮。

看來她散的流言佈的迷陣還是有效的,能讓這些想找茬的忌憚。

但終歸會有人按捺不住來試探的……

忽然聽到樓下一聲“嘩啦”,碎瓷聲響成一片。

試探這就來瞭?

再這麼配合我的神機妙算,我都要懷疑自己是孔明在世瞭呢!

奚九酒撫瞭撫衣領鬢角,攢竹不在,得她親自出馬應對,這可是再次震懾鬧事者,讓他們忌憚她神秘的好機會,得有個鎮得住人的開場。

最後一次確認妝容打扮端莊不失隨意,奚九酒才施施然下樓,站在樓梯轉角處便停瞭步。

這位置她可是揣摩許久的,樓下隻能見一片裙角,今日她是紅衣,便如見紅雲停駐,縹緲輝煌,最適合裝……裝神弄鬼。

款款站定瞭,方才落下視線。

一樓大堂桌案被掀翻,屏風被推到,滿堂賓客就看著那兩頰潮紅的壯漢滿地打滾:“這什麼……什麼酒?再來一杯,再來一杯!!”

“他喝瞭多少?”

“他才喝瞭兩盞最廉價的酒,如何就能醉人瞭?借酒裝瘋而已。”總管跑堂的關沖剛要去處理就被奚九酒叫住,他是個身形高挑的精瘦漢子,堆著笑時還有幾分親和,神色一冷便滿臉兇意:“這分明是來找茬的!娘子,可要我給他好好醒醒酒?他不通武藝,我保證能不留下痕跡。”

“是來找茬的,不過,光給他醒酒可沒用。”

想想剛剛被按在門口的醉仙居韓掌櫃,原來他不光是自己來造謠,帶人搗亂試探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既然是開酒館,就免不瞭招醉漢。

九館做的都是貴人生意,若是僅是因為對方醉酒就粗魯處置,怕會引得別的客人不滿。

而且用強隻能按下這一回,落在幕後主使眼中卻是黔驢技窮,顯不瞭她的神秘更不能讓人忌憚,得處理的雲淡風輕,才能叫人望而生畏。

奚九酒的眼神剛在滿屋賓客身上中放瞭一圈,關沖已經掣瞭條哨棒在手上,蠢蠢欲動:“還有別人?娘子放心,我保證打得他們再也不敢登門!”

“與你說過多少回瞭,開酒館和氣生財,能智取就別力敵。”奚九酒瞪他一眼,已然成竹在胸。

九館常來常往的酒客她都查過根底,不少都能為她所用。

就你瞭。

奚九酒一點門邊的桌子上趴著的一人:“給門邊那位郎君端一碗照夜白去。”

那是個青年文士,但胡子拉碴衣著髒污,一派邋遢,年紀容貌全看不清。

關沖認得,也是老客瞭,一來便撿著門邊最近的桌子一趴,若說他富,可風雅節目他從來不要,隻點最純粹也是最醇厚的“酒”,可若說他貧困,在九館一喝便是一天的財力絕非窮門小戶可支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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