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梅歌(129)
作者:紫月糕
奚九酒看著鴉雀無聲的她們:“那便把地方收拾收拾,你們看著亂的,馬上就吃晚飯瞭,早點歇著吧。水香,你陪她們好好聊聊。”
水香接收到她的眼神:“娘子,我想調一下她們的鋪。”
奚九酒二話不說:“準瞭,這屋子以後怎麼睡,你來分配。”
“唯。”
原本就是保證每間屋子至少有兩名原先紅袖招出來的,已經找到瞭新生路的姑娘們同住,而水香一番調整,又保證每間屋子都有幾名老妓。
這五百八十二名姑娘來處不一,像是攬月閣這樣玩詩酒風流的其實是少數,更多的是崔傢院子那樣直白的皮肉生意,還有更下等更血腥的娼寮窯子,她們沒有琴棋書畫那樣被洗腦的清高,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血淚史。
今天晚上,就是留給她們的臥談會時間,奚九酒說瞭,最高要求,便是讓她們全都抱頭痛哭,開訴苦大會。
身在青樓,誰沒一肚子委屈啊?
而水香沒等晚上,用晚膳的時候帶著人端著碗到瞭被其他人排擠的攬月閣姑娘們面前,張口便問:“你聽過水芙蓉嗎?”
琴棋書畫年紀都小,著實沒聽過,倒是有些年歲稍長的妓女若有所思:“十年前攬月閣花魁?後來被紅袖招重金挖角去的,當時可風光瞭呢。”
“那就是我。”
“是你?”她們驚愕的看著水香都是皺紋面相不善的老臉,這看起來都三十多瞭,哪裡看得出十年前紅極一時的花魁模樣?
聽到水香說身世,其他姑娘們頓時豎起瞭耳朵聽著,腳下不由自主的聚瞭過來。
水香問她們:“青樓年年選花魁,一茬兒接一茬兒,你們琴棋書畫是攬月閣看九館紅火才推出來力捧的,可你要不要猜一猜,前些年的花魁哪裡去瞭?”
她們面面相覷,都沉浸在終於擠掉前輩上位可以吃好喝好的喜悅裡,誰關心失敗者去哪兒瞭?
“我在這裡。”一個遍身傷痕,容色憔悴的女子出聲道。
如畫瞇著眼,很廢瞭一番功夫才認出來:“你是,歲歲紅?你不是跟人跑瞭嗎?你怎麼變成這樣瞭?”
歲歲紅,今年上半年還是攬月閣的“四絕色”,八九月時突然沒瞭聲響,緊跟著攬月閣就捧出來瞭“琴棋書畫”。
“哐!”識書翻瞭手上的飯碗,“你,你怎麼會是歲歲紅呢?”
“我的確是歲歲紅。”歲歲紅看向識書,眼中滿是疑慮,“我認識你嗎?”
“不,不認識。”琴棋書畫裡,除瞭如畫來的早些,聞琴弄棋識書都是新來攬月閣不久的。
“你怎麼會是歲歲紅?歲歲紅怎麼會是你這樣的?”識書又哭又笑,偶像破滅,“她們給我看的,給我背的,就是你的手稿!”
正是因為看過她所有的手稿,她才佩服歲歲紅的才學,那才是真的才高八鬥。
在識書的幻想中,歲歲紅應該是哪怕流落青樓名圖不信,也依舊清高孤傲,才學過人的女子,憑借詩酒唱酬,給自己一片立足之地。
“九館開張,攬月閣鬥不過他們的風雅,看我們留不住客,搶瞭我們的錢就被賣瞭,我被賣給瞭個海商,沒想到不到一個月那海商的船沉瞭,非說是我帶的禍事,把我打瞭一頓我轉手到崔傢院子裡,那崔王八簡直不是人,一天要逼我賣十幾回。”歲歲紅看著識書,滿臉悲涼,最後捂著臉嗚嗚得淌著淚,“我懷瞭身子,那母大蟲就拿棍子杵我肚子,打掉瞭孩子就逼接客,我身下還流著血呢!”
聞琴入青樓的時間不長,第一次這樣直面慘劇,失聲驚叫:“那其他三個呢?”
歲歲紅搖著頭:“我不知道,我們突然就被賣瞭,我也不知道她們被賣去哪兒瞭,可能從良瞭,可能跑瞭,也可能死瞭吧。”
水香一邊安撫歲歲紅一邊嘆氣:“我在青樓裡十年瞭,我看得多。就層層下跌,最多不過十年,就得死在最下等的娼寮裡,其實那一層不會死人呢?死在哪裡,都算是解脫。”
“識書,今天攢竹娘子叫你對飛花令。”歲歲紅啜泣著,“你可知,進瞭青樓,就是身如飛花命如草,遍身零落淖污糟。”
這兩句詩,識書沒背過。
比起識書這個需要他人代寫詩詞的,歲歲紅才是真正的出口成章。
可依舊,零落成泥。
偌大的食堂裡,碗筷聲漸漸平息,抽泣聲漸漸響起。
被勾起瞭心中悲苦的姑娘們不由自主得跟著傾訴。
上一篇:谁懂,我重逢了学生时代的暗恋对象
下一篇:再回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