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梅歌(10)

作者:紫月糕

果真和氣。

九館價開的高,不是沒人想來搶著做這個生意,關沖為此可是揍瞭不少人的。

“你說得對,我們九館大方又,又和氣。”奚九酒還是忍不住笑,“有的是人要給我們摘梅子,為什麼關沖偏要收你采的梅子呢?”

“為什麼啊?”桃娘一臉茫然。

“因為你的梅子好啊。”奚九酒拉起桃娘一隻泡的發白起皺的手,在她掌心放瞭一塊梅脯,“你送來的梅子,挑揀過又清洗過,再沒比你更上心的雇工瞭,沒瞭你,別人送來的梅子能有你這般上心嗎?”

桃娘笑得瞇瞭瞇眼。

“嘗嘗吧,你自己采的梅子做的梅脯。”奚九酒摸摸她的頭,閑聊似的,“你辭工瞭我上哪兒找你這麼上心的雇工啊?你得賠我。”

“賠?”桃娘含著梅脯滿臉茫然,手指搓著衣擺。

“陪我去看看你娘的病。”

嶺南沿著城墻根兒下搭瞭一片窩棚,桃娘就住在此處。

所幸嶺南氣候溫暖,住在不避風不保暖的稻草窩棚,也不怕凍死人。

桃娘看混著不知名污黃的濁水淌過奚九酒的鞋邊,不安得搓著衣角,總覺得把奚九酒帶到這樣的地方,該是一種冒犯。

奚九酒換瞭一身男裝,關沖衣著也低調,但衣料到底不同,走在此處便光彩灼然,格格不入瞭。

“桃娘,你不是民籍嗎?怎麼住在這裡?”

依唐律,民籍便有口分田和永業田,如桃娘母女這般的鰥寡戶也不例外,若是關中那等人煙阜盛寸土寸金之地,分田分到巴蜀去,民戶自然是不樂意,但嶺南地廣人稀,大多百姓的田畝還是能劃在聚集地附近的,也因此大多住在村裡,方便耕作。

“阿爺過世之後,叔伯說我娘是外姓人,說我都不知道是不是他傢的,把我們趕出來瞭。”桃娘指著河邊,“就在那裡。”

沿著墻根走到頭,便是嶺南府城的水城門,此地吵嚷潮濕,搭在窩棚上的茅草都比別處黴黑的快些。

若是九館的雞鴨棚變成這般模樣,攢竹定然是要換瞭那批雇工的。

“桃娘,是桃娘回來瞭嗎?”斷斷續續的嘶啞女聲響瞭起來,還漏風瞭似的。

“娘!”桃娘顧不上奚九酒,急忙掀開草席鉆瞭進去。

奚九酒抓住搖晃的編織到一半的草席,這窩棚上的稻草散發著黴臭,這草席倒是幹凈。

隻是編織的疏散,想來除瞭這窩棚,也賣不到別處,能換一個半個蒸餅,便算不錯瞭。

這應該是除瞭桃娘每日走三十裡山路背回來的一筐梅子之外,母女倆的唯一的生計。

“桃娘,誰在外面?”

奚九酒的聲音透過粗疏的門簾,驚動瞭此傢的主人。

“娘子有利瞭,我是九館的東主,奚九酒。”桃娘來給她卷簾子引她進去,奚九酒對關沖擺瞭擺手,示意他在這外等候。

關沖得瞭她的手勢,便背過身去巡邏。

窩棚內冒著熏人的臭氣,盤桓著飛舞的蚊蟲,破草席上躺著個蓬頭垢面的幹瘦婦人,面色萎黃,口唇慘白,胸腹以下搭著塊拼接的破佈,黑硬的撐著。

“是九館的東傢嗎?”婦人局促不安得想要撐起身子,氣都喘不勻的人實在沒那個力道,要行禮都起不瞭身,勉強想調轉身子對她磕個頭。

奚九酒幹脆往她的草席上一坐,問道:“大嫂怎麼稱呼?”

婦人得瞭問詢,便忘瞭先前要做什麼:“我……沒有名字,桃娘她爹姓陶,都叫我陶大嫂。”

奚九酒拉著傢常,“陶大嫂多大年紀瞭?”

“大概是二十,二十三?二十四?”陶大嫂努力得想著,最後放棄瞭,“我不會計數。”

奚九酒頓瞭頓,還撐著接話探問:“陶大嫂不過比我大瞭二三歲,就有桃娘這麼大這麼懂事的姑娘瞭?”

“我生孩子可厲害得很!”陶大嫂咧開嘴,僅剩的幾顆牙搖搖欲墜,難怪漏風。

奚九酒順著她的話誇桃娘:“桃娘懂事兒,你病著,她心疼你,便叫我來幫你看病癥。”

“東傢是大夫?”

“那倒不是,不過就是見女子生多瞭病,也能有些法子,桃大嫂給我瞧瞧?”

陶大嫂沒主意,更不曉得阻攔,由著奚九酒掀被子。

破佈下未著裳褲,叉開的雙腿之間,半脫不脫得垂著一塊黑紅的肉。

那是脫垂的胞宮。

你傢有歹人!

“唰”奚九酒按回瞭被子,再擠笑意已經有些艱難:“冒昧問一句,大嫂這是生過幾個孩兒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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