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媽咪心心念念牽掛的石臼所小學和大王頂，就是這樣一個所在。

但可能正是因為它糾結著那麼深厚複雜的歷史與現實，夢想和傳說，它才更讓我們魂牽夢系。

媽咪也是一個嶺南地域文化的愛好者和研究者，她曾多次向我感嘆：鴛鴛，咱們南灣是一個有故事的地方啊！

我在想：媽咪現在是不是作為主角，走進南灣的故事裡瞭？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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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頂下的石臼所小學。

我回來瞭。

可是學校的大門緊閉著，一道圍墻將校園和我隔離開瞭。

我擡頭，望見瞭幾株高大的木棉樹的樹冠，可是卻沒有一根枝杈探出墻外來。

這是我曾經的校園，我一閉眼就能想見秋日陽光下，樹木扶疏的校園是一派什麼樣的景象。可是，我走不進裡面去瞭。

石臼所小學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學校，媽咪給《中國教育周刊》寫稿，第一句就是“我們的校園美得像一個童話，裡面有五十株木棉樹，一百三十七株鳳凰花，還有兩株紅豆杉……”

校園依舊，可是那兩株紅豆杉卻消失瞭。

我讀三年級那年，學校的教工宿舍擴建，兩株紅豆杉便消失瞭。擴建工程在暑假動的工，聽說兩株紅豆杉被連根一起挖走瞭。

媽咪秋季開學後追問兩株紅豆杉，她問教工宿舍明明向東擴建更合理，為什麼偏偏向西跟兩株紅豆杉過不去？她問那兩株被挖起的紅豆杉去瞭哪裡。

校長不能給她回答，她便向教育局、園林管理局、公安部門舉報。

舉報沒有下文，媽咪當即向學校提交瞭辭呈。

石臼所小學在我四年級的時候被廢棄瞭，我轉學到前灣鎮中心小學，後來從中心小學考上前灣鎮中心中學。

也就在石臼所小學被廢棄的那一年，我們石臼所村整體從老村遷移到新村，老村子也被廢棄瞭，外來人口迅速占領瞭整個老村以及老石臼所小學。

我們南灣是一座夾在廣州和深圳之間的一座中等城市，位居珠江三角洲核心地帶，本地常住人口三百多萬，外來人口三千多萬，像這種情況相當尋常和普遍。

我自從離開石臼所小學之後再也沒有進入過學校，可是我又多麼想念她，曾經幾次探望，但每次都推不開那緊閉的沉重的大門。

我好像成瞭自己傢鄉的異鄉人。

我向媽咪訴說，說我想念老村子想念古老的石臼所小學，媽咪嘆息說，鴛鴛啊，咱們的故鄉淪陷瞭，可是，誰人的故鄉又不曾淪陷呢？

今天，我還是推不開那一扇緊閉的沉重的大門。

我緊盯著這扇古舊的鏽跡斑斑的鐵門，我想狠狠地拍門，喊出裡面的人出來給我開門，這是我們石臼所原住民的地方啊！

可是我內心又充滿瞭恐懼，我伸出手來瞭，可是不敢拍一下門，這門一旦打開瞭，我會看見一個什麼樣的校園呢？媽咪會藏在一所面目全非的校園裡嗎？

一瞬間，我知道故鄉淪陷是什麼意思瞭。

我的故鄉淪陷瞭，我的傢庭淪陷瞭。

我的小天地要沉沒瞭。

我哇地哭起來。

發小月月打電話來瞭，說蝌蚪，我回來啦！你在哪兒，有話同你講！

我喊叫：“我在石臼所老小學，月月你來救救我呀！”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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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月很快趕來瞭。

月月說蝌蚪怎麼啦？跑到這地方來幹什麼！

我說我媽咪在裡面，月月你說我該怎麼辦？

月月糊塗瞭，眼睛瞪得溜圓：“唐老師……唐老師會在這破學校裡？”

我跟她說瞭上午的經歷，月月哭笑不得，說蝌蚪你糊塗瞭，就說唐老師真的嗑藥瞭，她怎麼就會在這裡面？這裡頭住的是外地人，都是做生意的，唐老師會跟他們在一處？

我也很驚訝：“不是說，不是說這裡面……”

月月說那些傳言你也相信？我也不是沒有回來過，第一次回來，這兒成一個廢品收購站瞭，滿天滿地的垃圾！第二次回來，又成養豬場瞭，豬場旁邊還有一個豆芽作坊……

月月把我往她傢的方向扯。

“我專門回傢看你來的！盧老師有話要交待！你這幾天就過來好好陪陪我！”

快到月月傢瞭，月月沖著院子裡喊：“大黃，大黃，你看誰來瞭！”

大黃是一隻身材雄壯的看門犬，一聽聲音就沖出來瞭，雙腳高高地搭到鐵門上，對我們高興地吠瞭又吠，伸出來的舌頭好像有一尺多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