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笑道：“娘娘说得是，臣妾们自当尽心尽力。”

陵容、淑妃、蕴蓉也欠身道：“臣妾谨听皇后教诲。”

清月因实在受不了谁都不说话的一片死寂，便向淑妃问起她的一双儿女。淑妃笑答说予涵和蕴欢被乳娘照顾得很周到，玉雪可爱，十分健壮。清月犹嫌不足，细细问起皇子和帝姬早膳进得香不香、可会坐起来了等等……

于是，又扯开了许许多多别的话去——譬如蕴蓉假意问起皇后鬓边的一支景福长绵凤钗为何是鎏金的，难不成凤仪宫还缺赤金首饰；譬如安贵嫔奉承皇后宫里抄经的纸是极名贵的泾县宣纸，可见娘娘孝心一片；譬如淑妃说案上的一碟玫瑰牛乳酥味道极好，比她当年在宓秀宫里吃过的要精致十倍……

后宫妇人在一起，也只能说说这些罢了。家长里短内里藏的是攀比的妒意，柴米油盐背后匿的是绵密的心机。

第二日，蕴蓉带了个眼生的小宫女在一旁陪侍，说是琼脂娘家有事便放她出宫去了。兰芳在清月耳边悄声道那小宫女是太医院的白芍，是个颇通医术的，胡昭仪带她来或是想检测殿里燃的香料是否有不妥之处。清月自己也在怀疑那香——毕竟她现如今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对麝香什麽的极度敏感。昨日她恰好带的是精通调香之术的蕙芳，可回去后蕙芳说那香并无问题。它其中有一味香料，味道有七八分像麝香，实际上却不是——至于究竟是什麽香，单单靠闻是难以辨识出来的。

清月道：“那为何我闻了那香，觉得十分窒息？我看安贵嫔和胡昭仪也是如此反应……”

蕙芳答道：“不过是寻常的花草香混合后的气味，似有铃兰、腊梅和栀子。这些都是香气浓郁的花，剂量加大后是会令人有些呼吸困难。”

清月心里虽还有些不解——皇后到底要干什麽？那香料也没什麽实质性的伤害啊！却也放了一半的心下来，每日抄经之余，也给肚子里的宝宝念念《论语》《孟子》一类的胎教读物。安全起见，她怀孕这件事还没有公开，连玄淩也未曾告诉。近来玄淩每每传她侍寝，她都以身子不适为由推脱掉了。

六日后，太后的身子有了些好转的迹象。帝后皆是大喜，清月等人每日抄经的时长更是往上加了一个时辰，以求太后身体康健。

怀孕后一向无甚不良反应的清月却发现，自己这几日黄昏时分回寝殿后小腹似乎有下坠的微痛感，吓得她连忙暗中找了太医院一个年轻的小太医来瞧——结果，令她震惊的是，她体内已经有了相当含量的麝香！

“孩子——孩子怎麽样？有事吗？”清月已然红了眼眶，嗫嚅着问道。

年轻太医林安沉声道：“娘娘放心，您接触麝香的时间不长，龙胎只是有些虚弱，暂无大碍。微臣会给您开些草药，可解一些麝香之毒。”

送走了林安，清月才慢慢冷静下来，细细思索——麝香！哪里来的麝香呢？她心中暗恨，却百思不得其解。她自有孕后，除了去皇后处抄经，几乎不出明光宫的门。那麽，还是皇后要害她了！

只是她一时间还想不出有什麽不对的地方，只得先唤来小禄子，遣他去凤仪宫告诉皇后她身体不适，明日不能去抄经了。

谁知小禄子还没出凤仪宫的门，迎面便撞上兰芳急急地进来报道：“娘娘，燕禧殿传出消息，胡昭仪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

“胡昭仪——她不是生産时伤了身子，再不能有孕了麽！”清月大惊道。

“奴婢也不知，不过奴婢进宫前倒听说过一些民间偏方，可使不孕的女子重新有孕，”兰芳皱眉道，“或许胡昭仪为了生儿子，冒险用了外面的方子。”

清月脑子有些混乱——短短十几分钟之内，发生了这麽多事，叫她一时难以接受。她顿了一顿，深吸了几口气，先叫住门口呆愣着的小禄子，让他暂时不要去凤仪宫回话了。又一面差人拿些礼物送去燕禧殿，给胡昭仪贺喜；一面叫人请回林太医，说她还有些话要问。折腾了快半个时辰，才将一切都打点好。清月只觉得身心俱疲，见外面天色已漆黑，便歇下了，连以往每日雷打不动的睡前故事都没给宝宝念。

夜半时分，她于梦中醒来。半梦半醒间，头脑中有无数记忆的碎片一闪而过。

她忽地拉开帘子问床边守夜的蕙芳：“八日前在沁芳楼，吕昭容与我一起抄经，那时用的是什麽纸？”

蕙芳有些迷迷糊糊，睡眼惺忪地说道：“奴婢记得，奴婢拿的就是寻常抄经用的宣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