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哭了多久，她手撑地站起来，眼眸低垂，声音沙哑，“怎麽回事，妈，你不打算跟我说一下吗？”

“就是你看到的这麽回事。”

“怎麽死的？是跟外婆有关吗？”

“意外事故，被酒驾超速的车……”

她心中了然，问：“什麽时候，是你回来的前一天晚上吗？”

母亲没有回答，她眉心紧皱，问：“妈，你爱爸爸吗？”

天蒙蒙亮，小女孩看不真切母亲脸上的表情，风夹杂着野花的清香穿过树林，吹在她的脸上，她闭了闭眼，睁开望向那即将升起的太阳，“妈，我小时候就听外婆说我爸是你用尽手段不顾家里反对非要嫁的，你是用什麽威胁的他来着？哦，他妈妈的医药费是吧？爸爸之前好像还有一个青梅竹马，本来就要成了，被你临门一脚毁了这门亲事。后来爸爸有一次回家看望他的母亲，正巧遇上那位青梅竹马，你不顾他的解释当着他妈妈的面吵了起来，结果他妈妈当场心梗去世了，妈，我想问你，你当时有后悔过吗？”

“我不知道你是怎麽说服爸爸让他回来的，反正他最后是回来了，回来之后，他偷偷哭的次数比之前更加频繁，你成年不在家，你知道外婆是怎麽当着他的面骂他说他的吗？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外婆家里是有司机的吧？她为什麽不能让司机接送一下爸爸？换句话说，为什麽爸爸跟她见了一面后没有立马打车回家而是在外面的路上乱走？妈，你真的觉得我爸的死跟外婆没有一丁点儿关系吗？”

她越说越激动，最后几乎是吼出声，“我觉得爸爸死了可能也是一种解脱吧，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我都替他压抑！花个钱要被外婆指指点点，平时喜欢自己手工雕刻一些小玩意儿被外婆说是不务正业，你一直说让他给自己买个车，他为什麽不花你的钱你不知道吗？你为什麽不直接买个车给他？还是说你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你根本一点儿都不爱他！”

“小姐，事情不是……”

“小岚。”母亲打断秘书的话，眼睛半阖着，她看不清母亲眼底的情绪，抑或是也不想去看清，只低声说了句：“你少来看看他吧，我怕他在天堂都不得安宁……”

晨光透过云层洒在大地上，她没有再看一眼，转身走出墓园。

江玥逐渐意识到这是她自己的回忆，都说人在死前会走马灯，她这是已经死了吗？

死就死了，她并不怕死，唯一害怕的是爸爸不愿意见她。

她睁大眼睛费力往周围看去，可周围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见，她这是下地狱了吗？

她这样的人，或许天堂根本不愿意要她吧……

突然天旋地转，走马灯似乎还没有结束，江玥听到自己怒吼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我问你，你为什麽不去死！”

黎秋凤目瞪口呆坐在椅子上，地上洒的全是饭，江玥想起这是自己一怒之下把碗砸在地上。

那是她高一那年寒假。

大年三十她睡醒后客厅隐隐约约传来说话声，等她反应过来走到客厅，看到的是外婆小姨小姨夫和她妈妈其乐融融围着餐桌吃饭的场景。

黎晓月见她醒了，起身去厨房盛饭，她不知道是该坐下还是出门就走，可就这麽走她又心有不甘。

她找个空位坐下，强忍着恶心听黎秋凤在那跟一家之主似的说着话，周围人都点头附和，她只低头扒着碗里的饭。

说着说着，黎秋凤像往常一样开始说起小姨夫的不是，不知道说了多长时间，江玥能感觉她往这边看了一眼，果不其然，下句话锋一转想要再次扯到她爸身上，不过这次，江玥没给她说出口的机会。

只听“砰”的一声，碎片四溅，随即江玥的声音在客厅响起，“你配提我爸的名字吗？”

她毫不掩饰眼里的恶意，“都说杀人偿命，你害死了我爸爸！你怎麽不去死！”

“我问你，你为什麽不去死？”

“你……”黎秋凤从来没有想过有人敢这麽对她说话。

“我外公死的那麽早，我看都是拜你所赐，你那麽爱挑别人的不是，想必我外公早就受够了你！你这辈子就活该一个人孤零零活着，永永远远一个人看别人幸福安康，让你去死简直就是便宜你！”

江玥能听到黎晓月的呵斥声和小姨的劝阻声，也能看出黎秋凤的不对劲，但她早已被仇恨蒙蔽双眼，身体因为过于激动而微微颤抖，她听到自己痛苦而又刻薄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真希望你永世不得安宁，生生世世入不了轮回，永远病魔缠身，下半辈子只能躺在病床上度过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