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从青云路上跌落(18)

作者:村口糖葫芦


“休要咄咄逼人,你如何自证所言为实?”

李舂仰头大笑几声,“我如何自证?我这就向圣上剖心为证。”说罢,李舂拔出郭诚腰间佩刀,直破自己的胸口,剜出一块血肉来,“陛下,齐王无罪!”

紫宸殿腥气沖人鼻息,所有人来不及回避身上都溅上了血,李舂倒在血泊中大张着双眼逐渐僵硬成一只弯弓。

殿内死寂了许久,在场所有人都被他震慑不轻,但在史稿上也不过成了一段文字:

李舂,蒲州河东人。含兴初,以军兴,设防戍以税商贾。六月壬寅,平卢、範阳供税银至京,避宫门而入齐王府,上诏齐王问状,齐王不语,李舂自请殿中,曰:此乃舂与长公主所为,齐王寝少阳,弗能知?今剖心谢罪,遂引刀自剚胸,高呼:齐王无罪,上大惊。

一气写完,叶容钰长长舒了口气,而后喉间一滚,连带着口鼻里的腥味一道咽下。

良久,纯宗回到龙椅上俯视着衆臣。

“此事朕已有定夺,诸位无需再议。”

李茂珍看着还想进言的郭诚摇了摇头。

“升阳长公主,欲贪商税罪不可赦,但念其悔悟,罚俸三年,朕命你去三清殿清修,无召不得外出,至于齐王,御下无方,铸此大错,实在令朕失望,朕命你在少阳院好好闭门思过一个月,任何公卿不得来见。”

可听到皇帝这般处置,李茂珍虽坐得住,郭诚与陈淮仲等人却按捺不住当庭质问起来。

“陛下,贪墨朝廷税银怎麽可以罚俸了事?”

“是啊,王子犯法当于庶民同罪。”

“那依你们之见,该如何处置?”

“将升阳长公主贬为庶人。”

“放肆!依朕之见,长公主应当诛九族,连朕也一起诛了。”

纯宗皇帝拂袖回了寝殿,其余人也相继出宫。

叶容钰将稿纸交给了令狐史官后,独自一人往承香殿去。宫中见闻愈发超过叶容钰的承受能力,她只能不断拓宽自己能接受事物的阈值。

“叶掌籍,刚刚郭将军已经来过了。”

“那娘娘她还好吗?”

“娘娘她。”香儿顿了一下,“娘娘她还算好,并没有生气,然后就睡下了。”

香儿有口难言,皇后听郭诚一顿激愤的叙述后,只淡淡说了句:大唐要完了,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对香儿来说,怕是下辈子也说不出口。

“既如此,那我便不打扰了。”

“叶掌籍,要不你就留宿在偏殿的值房吧,明日娘娘一醒就可来拜见。”

“也好。”

叶容钰跟着香儿进了值房,陈设简单,但干净整洁,收拾的如驿站一般,焚香后房中有凉丝丝的薄荷香。

“叶掌籍,你好生休息吧。”

叶容钰只脱了鞋,还有外面那间宫装。

平卧于围榻上,气流的细微动向都能听之入耳。她深吸着薄荷香气,将五髒六腑中沾染的腥浊一点点吐出,紧咬的牙也慢慢舒开。她昨日早就开始当值,一直到现在未曾好好休息,不久,叶容钰便沉沉睡下。

虽然眼中还是一片血汪,但疲惫已战胜了她的恐惧。

翌日。叶容钰是在门外一阵嘈杂声后被吵醒的,睁眼一看,天也才蒙蒙亮。等叶容钰在在被窝里挣扎了好一阵才坐起身时,外面又全然安静了。

叶容钰掂起房中的一只圆肚瓷壶,里面还有不少水,于是她又抽出妆台底下的铜盆,将水全都倒进盆里,抹了把脸。

洗漱后,叶容钰将门推开一道缝侧眼望去。

正殿外,天子銮驾、还有羽林卫、赫然在目,殿中省紫衣内臣就在殿外侯着。

叶容钰虽暂未摸清缘由,但圣上此时来定与昨夜的事有关。于是她悄悄出了门,从侧边的石阶上避开一衆人,守在了殿外,此处恰好能听到帝后直接是争吵。

“皇后啊皇后,我终究是小瞧你,小瞧你们郭家了。”

“不知圣上到底想说些什麽?”

“你们是怎麽知道二镇供银入京的时间,又是怎麽知道羽林卫出城相迎?你手下究竟养了多少探子?还有,今日早朝,你们郭家非要中书门下表个态,你们想要什麽态?”

“圣上纵容齐王至此,连税银都敢贪,不加管教反而问责我?”

“皇后,朕问你,于朝堂而言到底是百万贯税银重要,还是上下一心重要?”

“你这是为一己私欲,撺掇着朝臣来质疑朕,对朕有二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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