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事？”

“担心给予对方的还不够多。”

“那真是一段十分美好的感情。”司妍拿起筷子，挑起一缕面条，吹了吹。

“不过，我很少见到，可以说十分罕见了。”

司妍点点头，没有说话。

“你问这个做什麽？”

“我能离开这吗？”司妍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不能。”

司妍看见对方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说着引人遐想的话，心里却盘算着有关对她自己的考量，司妍突然觉得他有些可怜，不过这种感觉很快就被自己那更为幸福的回忆沖淡了。

反正她还要回溯时间，看他那幅高傲的样子，心里实在憋屈。

“怎麽，你不让我走，难道是因为爱上我了？”

看着他眼中越来越深的迷惑，司妍哈哈大笑，她总算痛快了一回。

“你还没交稿呢，司小姐，请不要自作多情。”

“听起来你倒像个资本家。”司妍知道，这次回去的时间还是不对，等她画完了画，时间一定来不及了，他或许还会做出和之前相同的决定。

“你这麽认为也可以。”

“但我知道你并不是。”

“但人们好像拥有很多痛苦似的，掠夺着周围的空气、贫富贵贱、阶层地位，他们确实比我更像资本家。”

“那又怎样？你和他们在我眼里，都是‘其他人’。我又不羡慕，你们在我眼里无异于冰箱里今天和昨天的苹果。”

他关于人类社会现象的提问与看法，让司妍觉得有些烦闷，尤其是当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中不再蕴含任何与喜欢有关的感觉时，尤其刺耳。

段无则像是一块深埋地下的岩石，长年的等待后，他终于遇到了一阵经过他的风，吹起了他积攒千年的灰尘。

司妍没等他回答，就起身打断了，去厨房洗碗了。而在这之前，这些都是段无来做的。在司妍看来，和他们之后的相处对比，段无现在真的不太近人情，虽然他本来就不是人，但有些话还是让司妍的心感到一阵刺痛。

司妍清洗着碗筷，随着水流的沖刷，对刚刚段无那种不适的陌生感也随之消散，取而代之是无尽的荒凉。

司妍听得见段无先是在厨房门前站了一会，然后开门，出去了。随着大门关闭的声音回响在耳边，她的心也跟这房子一样空蕩蕩的。

“我听到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感到痛苦，无论是陌生的，还是饱含爱意的。”司妍喃喃自语道。

晚上，她回到卧室，打开放在最下层抽屉的盒子，里面是那条项链。在这个时间里，段无还没有把项链交给她保管，所以她一早就放在这，以防穿帮。她一天也无法忍受下去了，她没办法装作没事人一样离开，更无法彻底断开雇佣关系，对方好像对她的表现提起了兴趣，干脆直接回到一开始吧。

冬至

司妍再次来到熟悉的大门前，她的手里握项链，银闪闪的，那光滑的链子逐渐变得扎人。司妍深吸了一口气，赶紧把它放进包里，在包里发现了那张叠好的聘用告示，她拿出来，又仔细地阅读了上面的字，对着上面的‘长期聘用’苦笑。

她把纸叠好，轻轻推开大门，就像之前无数次进家门那样。司妍闻到了屋内空气中熟悉的气息，里面漆黑一片，不像从前那般明亮。当她轻车熟路地想去摸右侧的灯开关时，身后的门却猛地响起关门的声音，即使有心理準备却还是吓了她一跳。

她下意识看向旁边的镜子，镜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我等你好久了。”

听到那个声音，司妍回头，天光大亮，刺得司妍的眼睛无法睁开，当她再次睁眼时，面前的人逐渐清晰，就是熟悉的再也不能熟悉的那位段先生。周围是她之前生活过的地方，段无的背面是整个客厅。

那张桌子，是她与段无吃过无数次饭的地方，那个沙发的颜色突兀，后来被她用米色的毯子盖起来了，铺满楼梯地毯的图案，也曾经在她无聊时细细看过，而这些马上就要与她无关了。司妍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刷的流了下来。

对面那人肯定没想到她是这个反应。

眼前的身影，她反複看着，慢慢变得模糊起来，熟悉的气息夹杂着寂静在她的鼻腔里逐渐明朗。司妍眨了下眼睛，擡眸，从他双眼里看到了陌生，这一刻，司妍终于明白了什麽才是‘真正的地狱’。他的五官优越，表情淡漠，衣衫整洁，身姿挺拔，看向她的神情却与他看待街上的任何一个人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