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自盛放的冠冕(3)
作者:江木下
“可是这种级别的僞装依旧不管用,我来的路上被抓了……所以你要的书和物资都丢了。”
长桐说深吸一口气说:“没关系,反正我要和你进城。”
“真的”普拉淡淡地笑道。她天蓝色的眼睛闪着各种颜色的光亮,使人觉得她仿佛看见的是另一个充满烛光、鲜花和蓝天的世界。而非是这世界。
“那……请你做好準备。约有四分之一的人在两年中化作尘土。”
“嗯。”长桐觉得自己应该被吓坏了才对,也不知是她已经怕得无感了,还是她其实对外面到底有多少人,死亡为何物并不知道得清楚,毕竟在书中看到和切身体会是两码事。
“那我们今天下午练习几个魔法以防万一。明天走吧,”长桐说,“秋冬天路特别难走。哪怕走密道,也要几天时间。”
于是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如同沉默的秋日晴天下沉默的银色雪山。
出发
普拉把披肩放在石头上,束好缚在长袍上的藤制腰带,鞠一躬,双手持着手杖斜向前,做出战斗的姿势。
长桐却不持法杖,捧着一个陶埙,放到嘴前将它吹响。
那声音没有形体,却好似雪崩一般难以阻挡。浑厚的声音自颤抖的大地传开,而又尖锐如闪着寒光的冰淩。蜷卧在附近的白垩吓得一跃而起,仓皇逃窜。普拉则几乎不动,在她的四周绽出了木兰花,花大如碗,有的银白似圆月,有的粉红如朝日。花朵反射了声音的力量,另一种如树根般的力量沿着声音的路径沖向长桐的埙,长桐抵挡。几个回合之后,埙上开满了报春花,将孔眼堵死了。
长桐自知不敌,按照幼时练习魔法的规矩,躬身待对手指教。
“你族人的传统魔法啊。恐怕它无法用于长时间对峙,还有……你爱你的魔法吗?”
长桐直起身,知道普拉看穿了她的内心。“我……不知道为什麽……”她忽然悲从中来,蹲在地上小声哭着说,“这就是一种天生有缺陷的魔法,我为什麽还在用呢……我不知道下场吗……教我这种魔法的人都死光了……”
“长桐,每一种魔法都是有缺陷的。人类的火在带来光明的同时也会伤害他们自身;山鬼的花顺应自然不费力却力量甚微。重要的不是你的魔法完美与否,而是用你的生命去爱它,如鱼爱水,鸟爱天空,只有这样你才能掌控它,用它做些好事。因为它是你的过去,现在和未来,是你本身。其实你为什麽还在用呢,不就是这个吗……”
普拉轻轻地笑了,长桐则躺倒在草地上,脸朝下,任由泛红的秋日的草刺进她的面颊。
普拉看向不远处映着红叶和金色阳光的蓝绿湖水,听着小溪从林间奔来又跌进洞府旁的岩石中。野草的种荚绽开,随风飘去雪山之外的地方。不时有野兔从地洞探出头望着她和白垩,一会儿又衔着草钻到洞里去了。普拉忽然想起一句很古老的颂词:“白山兮雄立出深海,花海兮盛放自冠冕。”她有些怅惘,坐下来,体会着此刻自然魔力的运作,竟未发觉一只白色的雄雉栖在她的肩上。
长桐爬起来时,见普拉发梢兰花盛放,飞鸟歇在她的木杖上,而她说:“对不起,太美了。”
“普拉,你是从珙桐城来的吗?我们是要去那儿吗?”
“是啊。”
“那你来时花了几天?你知道……密道只能从里面出来,何况我两年没走过了,不知通不通。”
“从城到你的山下是三天,翻山又是三天。”
“这麽快吗?以前从雪怪的营地回来要五天。”
“我总是担心有人尾随。长桐,以前这是个小村庄,怎麽会有那麽精巧的密道?”
“谁知道呢……晚上吃烤鱼如何?我去拿鱼篓。”
“你有雪怪们的通用货币吗?”
“嗯。十寂夜应该是足够了。”
“恐怕住不了旅店较好的房间,但够用了。”
“那白垩呢?”
“它会照顾好自己的。”
她们去捕裂腹鱼,吃过晚饭,天已经黑了,大雾再次笼罩了森林。
她们打包好行李便洗漱,然后将头发解开,长桐躺在岩羊毛皮上发呆,普拉则点着蜡烛仔细观察长桐悬在天花板上的黄金滚灯。
“起码有一千年的历史了吧……人类在统一时代铸造的。”
“我从村庄搬来此地时和青铜器一起带来的。”
普拉笑笑,吹灭了蜡烛,也躺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