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寻着昨日他离开的足迹，却发现夜晚的雪已将过去抹去。

无奈，她只好回到洞中，为白垩换好草药，给它喂食岩羊肉干。可那人类的面孔却在她的脑海中越发清晰。我不能再……假使他们没有找到自己的应许之地，他们那留下的同伴……她觉得自己快要哭了，她终下定决心，简单收拾了她认为有用的东西，朝着大致的方向出发了。

“碣冷……”她呼唤着他自称的名字，积雪没过脚背，她发觉自己走起来不如以前的冬天那麽自如。她第一次觉得树木好高，在林下，她竟确定不了方位。

头一次，她在自己的王国里迷路了。

尽管穿得不薄，或许是已在林中转了太久，她感到自己的体温在下降。

“不……阿汭靼涅……”

这个名字一出，长桐立刻注意到不远处杉树林中隐隐的火光。

她急忙奔去，结界顺从地任由她穿过。

一处林间的空地上，到处是燃烧的余烬，有几处火还燃着。四周没有人，只有一只沙漠狐貍半死不活地蜷缩在火堆旁，一侧的毛皮被烧焦。

恐惧让长桐觉得更加寒冷。这只狐貍……难道不是在珙桐城吃人的那一只麽……苍子没有抓到吗……她感觉双腿瘫软，头晕眼花，身体不听使唤地在狐貍旁边坐下。

“阿汭靼涅……”

不知过了多久，火熄灭了。长桐机械地起身，头顶几只乌鸦从树梢飞走。

长桐没有力气走回去，踉跄走到林里，拾了些树枝，试图用余烬的温度升起火。树枝上的冰霜化成了水，灰烬也很快凉了下去，她生不起来。她翻找出打火石，用发抖通红的手试了好几次，火终于慢慢地燃起，伴随着噼啪声冒出大量烟雾，徐徐飘向天空。

暖和些后，她找出一条肉干，咀嚼着。

碣冷大抵是死了，不，是被抓走了……

前年夏天，她从雪怪那里得到了一个司南。她从没打算用过，她不知道为什麽，自己会在茂芜迷路。她更不知道为什麽，吃人的狐貍、被焚烧的营地和南方半岛的人类会出现在这里。她觉得委屈，为什麽再也回不到从前那与世隔绝的生活中去……

天渐渐黑了，火堆冒出的烟模糊了夜空。今晚没有下雪，是一个难得的充满星星的夜晚。

长桐正要再去拾点木材，忽然听见树枝折断的声音。她惊恐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碣冷慢慢爬起来，与她四目相对。

她吼出声来，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下。

碣冷几乎冻僵，依旧拖着长桐给他的青稞。看见满地的灰烬，他颓然倒地，说不出一句话。

“这是你族人的营地吗？”长桐问，“他们突破了我的结界……但他们人呢？”

碣冷一言不发，起身寻找一片没被烧毁的布料，看了很久，然后以极为平静的声音轻声说：“是……他们搬来了这里……之前的营地也被烧了……”

“有人在追你们吗？”

“我……不知道。”碣冷注意到狐貍，在确认还有呼吸之后，抱到火堆边。长桐自己也不知道为什麽没有制止，许是因为现在碣冷的族人更要紧。

看来我的结界早就失效了。长桐失落地想。

“你迷路了……”

“应该是……橡源国在追我们……”碣冷答非所问，但这回答让长桐背后一凉。

“橡源国进来了！”她惊呼。

碣冷默然点头。“对不起……”他说，虽没有哭泣，但极其哀伤。

有那麽一瞬间，长桐想伤害碣冷。就在她感觉力量变得不受控制时，她忽然想起一个遥远的晴夜。

“哈！你的地盘全都被我吃喽！”烛光摇曳，映出伙伴那张兴奋的脸。他无疑是下棋的高手，长桐的棋子躺在他的脚边就像是死了一样。

长桐垂头丧气。这时，一个小女孩擅自拿出一枚棋子，不合规则地放在长桐已被伙伴占领的点格上。

“耍赖！”男孩不高兴地嚷嚷道。

“哎呀，你让着点人家，长桐才刚刚学会下棋，黎黎还不会下，你犄角都冒出尖尖了，让一步怎麽了？”一个长桐不甚喜欢的大娘走过来说。忽然她好像想起来什麽，脸色变得苍白，不过三个孩子都没注意。

小女孩以为有了特权，又大声宣布：“这棋子周围的点格，都是长桐姐姐的，你不能过来！”

这声音又引来了许多大人。男孩以为自己又要挨教训了，眨眼间不见蹤影。没想到大人们竟批评起小女孩和长桐来。长桐不高兴地听着，都是什麽“不吉利”“不好的影响”“乌鸦嘴”之类。小女孩哭了，跑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