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春色(9)
作者:梨鼓笙笙
可再怎麽难,他都没想到其间隐户竟然达到了近千之数!
何为隐户?
无籍书,无田地,连丁税都不用向官府缴纳!大齐的子民,若非走投无路,连果腹都困难,又怎麽会去当隐户?
这样一来,朝廷的损失倒是其次,如此多的不受管控的隐户在城郊活动,一旦那些雇佣他们的当地豪族过于苛刻,让其起了反心……
皇帝一想就觉得如芒在背。
这麽大的事情,江宽竟敢不向他禀报!
一时又想起御史弹劾时提起,这些被侵占的良田,如今大多都已经被改为桑田,可所有者,却是张家在永州府的旁支子弟,更是气得心肝疼,大笔一挥就开始在江宽先前的请安折子上严厉申饬。
“陛下,窦美人在殿外求见。”
皇帝眉心一拧,正想发脾气,擡眼看见外头凄迷的夜色,神情又忽然顿了顿。
“让她进来。”
吕全闻声就亲自推开门将汶音迎进来,低声提醒道:“白日里陛下发了好大的脾气,娘娘进去要小心伺候才是。”
汶音笑着低声道谢,提着食盒款款地越过白鹤屏风,就见皇帝提着笔站在书案前,眉心里是浓浓的疲倦。
“你怎麽来了?”皇帝语气淡淡的。
他听从太后的意思,许久没有见她了。原以为她会哭会闹,会如她第一次出现在太后寿宴时那般,费尽心思地来见他,谁知却好像被人一巴掌就打趴下了,半点没有了动静。
心里不免有些不满,可听见吕全说她冒夜前来,竟不愿让她大晚上白跑一趟,伤心失望而去,便不由松了口。
“听闻陛下今日与朝臣们议了一天的事,嫔妾放心不下,这才让小厨房煮了安神的汤,想着给您送过来。”汶音半点没有被皇帝的态度打击到,她掀开食盒,弯着腰为他盛了一碗汤。
大袖奉上时,抖落的衣袖下露出藕节般白嫩的手腕。
皇帝却没有接,只是眸色深幽地望着她。
汶音怔了怔,很快笑了起来:“原是嫔妾忘了规矩,可吕公公被陛下吓着了,怕是不敢进来。不如这样,嫔妾替陛下先试一试这汤,可好?”入口的东西,都得由太监用银针试过或是亲口尝过才可,这是养心殿的规矩。
听她这样说,皇帝表情有些矜持地点了点头,就算是同意了。
赤金的小勺被那只柔嫩的手握起,送到朱润润的唇边,就这般乖顺地小口小口喝了半碗下去,眼睛倒越喝越亮,像个孩子似的。
“你是来给朕送汤的?怎麽是你自个儿喝?”皇帝的目中不由闪过一丝笑,故意板着脸道。
汶音就停了勺子,微微红了脸。
“小厨房的手艺不错,嫔妾就贪嘴了些。”她笑吟吟地望着他,开口带着些撒娇的语气,“陛下,这里还有很多呢,嫔妾再给您盛一些。”
“不必了。”面前传来一丝愉悦的笑。
似还未弄懂这句话是什麽意思,汶音便被人一把拉到怀中坐下,大手牢牢地困着她的腰腹,湿热的薄唇不容拒绝地碾着她的唇,唇齿相依间,他的口中也全是安神汤的味道了。
烛火将缱绻的人影拉得悠长,也不知过了多久,皇帝才蓦然将她松开,四目相对时,汶音能明显感觉到帝王的心情好转了不少。
似乎是一只顺杆子爬的小猫儿,见状就不再小心翼翼,勾着他的脖颈就嘀咕起朝政来:“那些个老大人真是不体恤陛下,叫陛下这样劳心,可见是他们做臣子的不是。”
“又胡说!”皇帝捏了捏她的鼻子,这回倒不似从前一般半点不容许她谈朝政,反倒叹一口气,“永州的事的确是大事,要骂就该骂江宽是个纸上谈兵的,白白辜负了朕对他的期待,在永州府上下都说不上话。”
汶音听着就眨眨眼儿,没说话。
皇帝的余光却一直放在她身上,见她这般,也有些好奇:“这是想说什麽?天底下还有你不敢说的话?”
汶音坐在他膝头,哼哼唧唧得不依,怨他将她说得像泼妇,好不容易被哄得眉开眼笑了,这才满不在乎地开口道:“陛下可说错了,嫔妾的外祖家就是永州府的。嫔妾回永州探亲时,瞧见过江宽大人,江大人可是永州城所有世家的座上宾呢。可交情是交情,当差到底不同,那些世家呀,可不好说话呢……”
她嘀嘀咕咕的,像是在评议家长里短似的,皇帝听着却微微怔住了。
所有世家的座上宾?也包括张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