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德温四世中心]白马、草药与苍鹰(91)

作者:挽霞楹


那天夜里下了雨,第二天阴云未散,整个耶路撒冷都笼罩在淡蓝的晨雾中,朦朦胧胧,看不分明。鲍德温的葬礼也和历代的耶路撒冷国王一样,在圣墓教堂举行,一切仪式完毕,那一方石棺被蒙上黑色帷幔,安葬在阿马里克国王的墓地旁边。

尔后,雷蒙德大人带着小鲍德温出场,正式宣布新王继位。

科林问我是否还想为新王服务,我犹豫了一阵,没有回答是或否,而是说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再次承担医师的职责。

科林耸了耸肩,让我回自己的小院去了。

过了一周,穆萨找过来,骂骂咧咧地押着我做“大净”,又想方设法把我调回了麻风医院。那时我对他说了很多不中听的话,后来回想起来,我意识到自己大概是那时被他救了,过去道歉、道谢。

差不多一年后,科林写信过来,问我当初是如何确认国王身患麻风病的。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停了很久才写出回信。

在那不久,我就听到了小国王夭折的消息。

一切都在往鲍德温生前所预料的最坏的方向发展。

小鲍德温过世后,王国内的贵族势力迅速分裂成两派,一派拥护西比拉公主,一派支持伊莎贝拉公主。各方势力明争暗斗了大半年,最终以西比拉公主加冕成王而结束。

吕西尼昂的居伊被公主指定为共治国王。

加冕日定在一个冬日的午后,天阴雨湿,寒风阵阵,谁也看不清王国的未来会在何方。

吕西尼昂上台后,不出意外,很快将狱中的雷纳德放出来,结成新的外来党,一时风头无两,迅速压倒了以雷蒙德和巴利安为中心的本地党。他们积极主战,再次召集了全国的军队,準备倾国之力,与萨拉丁决一死战。

雷蒙德大人对此心怀异议,暗中筹划了一些事情。他后来悬崖勒马,事情暴露,很多人就此批判他暗中投敌,甚至骂他骑墙派……但不是的,雷蒙德大人只是一个善谋不善断、性格有些优柔的普通人而已。他后来吞下这一时的犹豫埋下的苦果,死在了悔恨和自我厌弃中。

那一年七月,发生了哈丁之战。

很多人的生命在这里结束。

除却萨拉丁顾念“友情”放走的雷蒙德大人,以及带兵拼命杀出重围的巴利安大人,王国主力几乎全都被围困在那片焦热的土地中,任由敌人宰割。那场战役过后,萨拉丁“仁慈”地赦免了主动投降的居伊,递上了给客人用的玫瑰水,但对上恬不知耻抢水喝的雷纳德,他毫不留情地拔刀枭首,兑现了当初许下的誓言。此后,萨拉丁下令赦免了大批临时应召的平民步兵,但还是处决了所有的基督徒骑士,因为他们是十字军主力,是困扰□□数十年的劲敌。屠刀之下,两大骑士团几乎无人幸免。

巴利安大人带领残兵返回耶路撒冷,迅速组织回防。西比拉女王尚在城中,但她自从扶持居伊上台后,就处于被架空的状态,只是空有女王的名义,并没有号召军队的实力。此时居伊投降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城内,人心动蕩,蜚短流长,巴利安大人将城中所有年满十二岁的男性册封为骑士,动员人们积极防御,为了维持军中秩序,他几天几夜都未能沾枕。而西比拉至此,终于做出了改变,悔过的女王撤去环钿,剪去了美丽的长发,和贫苦的修女一起在后方劳作,用她当年在修道院受训时学过的医术,救护那些从前线擡下来的士兵。

我那时也在后方,机缘巧合之下,见证了一段全新的感情在战火中升起。那或许可称为倾城之恋,错误的时间,对的人。

耶路撒冷在最后的围攻中坚持了多日,挺过数次千钧一发的突围,终至人困马乏,弹尽粮绝。外面不再会有援军到来,已经看不到希望的曙光了,支撑人们守卫到最后一刻的动力,居然是屠城的恐惧——毕竟,八十多年前,征服耶路撒冷的十字军曾对守城的军民犯下了如此暴行。

“我承认数十年前,我们的同袍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如果杀身可以赎罪,我当仁不让。”一天,巴利安爵士来医治箭伤,对我坦白了他的想法,“但是,当前我处在这样的位置,殒身不恤,也要争取一个不一样的结果。”

他的不屈抗争最终迎来了转机。

十月初,敌军打出了请求谈判的旗号。

巴利安大人只身前往,与萨拉丁斡旋许久。最终达成了协议,率衆投降。

很多人怀疑萨拉丁只是假意许诺,骗取入城的资格后就会疯狂报複。当人们战战兢兢地完成相对和平的权力交接后,发现预料之中的大屠杀没有一丝行迹,萨拉丁平静地遵守了承诺,没有对投降的人兵戈相向。但要求所有的基督徒支付赎金,才能离开这里。如果想要留下,则需要在赎金之外再交付一笔人头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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