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德温四世中心]白马、草药与苍鹰(86)

作者:挽霞楹


于是城墙上只有公主一人,遥遥望着沙场上的兄长。

我此后并未了解到,鲍德温是怀着什麽样的心情前去谈判,但伊莎贝拉站在城墙上的思绪,后来她亲口向我透露了:

“如果我有一日能做到他曾做过的事,我情愿献出我的人生。”

我收下了这句话,却记得那时,鲍德温在对峙中胜过萨拉丁,令后者不战而退,他几乎是像救世主那样被迎进卡拉克的,但我在欢呼的人群中四处找寻,却怎麽也没有看到黑发黑瞳的公主的身影。

“显然,他不是为我而来。”伊莎贝拉略显落寞地说道,“不然,他该在卡拉克城堡迎击萨拉丁,而不是城外。”

我无从反驳。那几日,鲍德温僞装得太好了,半点不像久病之人。在妹妹的婚礼上,他始终笔直地坐着,有人前来祝贺就应对两句,态度平和,几乎连目盲都掩盖过去了。仪式完成时,他甚至随着衆人举杯,喝了一点点酒。

而当婚礼结束,宾客在一片和乐的氛围中放下杯子,準备跳舞时,鲍德温却举起了手,早已在外面守候多时的近卫军鱼贯而入。

之后,鲍德温令传令官当衆列数了雷纳德的诸多罪名,不理会他声嘶力竭的哭叫,毫不容情地给他戴上枷锁,从继子已完成的婚礼中拖走。

至于外约旦领主一职,自然是交与新婚的汉弗莱四世。

离开卡拉克后,我发现队伍中不仅多了载雷纳德的囚车,还多了几名穿着阿拉伯白袍的中年男人。看他们背着的箱子和器物,我隐隐闻出了同行的气味。

“那些人是从哪里来的?”

我拉住科林,他不耐烦地回给我一个白眼。

“埃及来的!你老乡!你长嘴是干什麽的,不会自己去问啊!”

“埃及?那不就是……”

“是啊,萨拉丁派来的。”

“啊?”我些微感到震惊。

“你难道没有听说吗?上次谈判过后,萨拉丁不仅同意退兵,还决定派出自己的御医和学者顾问,来给国王陛下看病。”说着,科林指了指前方几匹驮着箩筐的骆驼,“你看,他还送来不少柑橘和无花果,说经常吃这些牙齿不容易脱落。”

“这是为什麽呢?”我表示不能理解。鲍德温的个人魅力高到了如此程度,简直令人害怕。

“我想可能是礼尚往来吧,据说萨拉丁攻打城堡期间,斯蒂芬妮夫人曾亲自前去交涉,送去了几道婚礼上的大菜。投桃报李,萨拉丁可能会考虑到……”

“越说越离谱了。”我咕哝着说,“还不如相信是谈判起了作用呢。”

身后的雷纳德又在囚车中睡醒了,继续大声谩骂和诅咒。我没有回头,牵起“黑色死神”的缰绳,向着最前方的担架走去。

四十二

四十二

外患暂时平息,而内忧卷土重来。

还是先前的问题:耶路撒冷王国的继承人该是谁?

继无能懦弱的居伊被否定后,继承人的位置又空悬了几个月,王国上下议论纷纷。鲍德温回城后并没有立即倒下,但身体状况是大不如前了,所有人都知道国王时日无多,需要尽快安排身后事宜。

十月,鲍德温召开长老会议,最终把继承人定为他的侄子,年仅五岁的小鲍德温。这只是权宜之计,之后还需要安排更多的巩固措施。

加冕典礼之前,鲍德温的病情又一次恶化,这次御医团集体做出了决定,不再对外封锁消息,只要能延缓国王的病症,任何人都可以进献药方。萨拉丁派来的医生客居多日,对此表示无能为力,纷纷告辞归去,我陪他们去到雅法港口,目送他们搭上埃及的商船,这才取道回城。

刚回来就收到一条坏消息:麦琪死了。

这只苍鹰刚过十岁,远称不上高寿。据养鹰人说,在生命的最后阶段,它的眼睛浑浊,羽毛褪色,不仅拒绝进食,还不断用爪子抓挠头部,或许还是被未知的疾病害死了。作为长老院的“吉祥物”,麦琪的葬礼相当隆重,它的遗体用一个缀满流苏的软垫送出,几名红衣主教围绕着唱诵,最终安置在圣墓教堂的壁龛内。

麦琪的葬礼过后,人们似乎默认国丧也近了,那些黑衣的石匠重新出动,这次是真正来雕刻石棺。内务的织造匠人也在筹备,送上了深色的、金线穿织的敛衣,以及一大块黑色的帷幔。

麻风病后期,所有治疗都需要慎重对待,就连日常的换药,都变得无比艰难。很多时候,只是轻轻揭开胳膊上缠绕的纱布,就会带下残破的皮肤,撕出新的伤口,直至血肉模糊、滴血不止。每次换药都会留下一大堆渗血的纱布,一盆染红的血水,这样的变化太过震撼,马丁渐渐支持不住了,有一次,我们撞见他在耳房的角落咬着衣袖默默流泪,科林和我决定接下他的工作——唯一的安慰是鲍德温现在看不见,判断力也下降得厉害,只要我们全程不出声,他就分辨不出是谁,不会再表示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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