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德温四世中心]白马、草药与苍鹰(37)

作者:挽霞楹


政事方面我无从置喙,只是行医过程中听到了一些内情。得空了我便旧事重提,问鲍德温是否还想去后院看看。

“对哦,我答应过的,忙起来都忘了。”

把参观医院作为工作之余的调剂,未免有些不合时宜。不过我刚结识鲍德温那一阵,也就是前国王阿马里克成为圣拉撒路骑士团守护者的那一年,他曾在前院公开受训,和一些轻症骑士练习过持剑对战。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故地重游。

“原来这面墙后面还有建筑,我之前都没有注意到。”

所谓后院,只是连成一片的简陋平房,不是前院那种骑士塔建筑,当然很容易被高墙阻挡。这面墙上并没有开门,但脱落的砖头不少,住在后面的差役图方便,总是翻墙过来取物资。我们刚走到这面“透风”的墙旁边,冷不丁就有人爬了过来,壁虎一样轻捷落地,身上照旧背着一大兜用过的碗碟。

“这人是去做什麽?”

“送碗。”

送碗的是个卷发的亚美尼亚人,算是我的后辈吧,心态相当淡然,往这边看了一眼就走了,丝毫没有停留。过了一会儿,那人端着一个封了口的陶瓶走来,到墙角给瓶口拴上麻绳,嘴里叼着绳子开始爬墙。

“这又是什麽?”

“灯油。”

这就是十年前的我过的生活啊,居然还挺怀念的。目送那人翻墙而去,我收回目光。

“我们走吧。”

后院的门开在坟场区,从前院过去得出门绕道。鲍德温闻言并没有动身,而是对着墙遥遥一指,以不容辩驳的语气吩咐道:

“拆了它。”

在十字军的历史上,前国王阿马里克是第一个宣誓成为圣拉撒路骑士团守护者的君主。但鲍德温继位后,并没有从他父亲手里接过这个称号,而是选择在其中接受训练,在前人的余荫照拂下继续战斗。

这次参观过后,鲍德温依然没有接受“守护者”的称号,但他打通了麻风医院的前后院,号召有能力的骑士和军士到后面帮扶劳动,并安排外界的修士定期前去布道,以服务人世的善举来开辟“通往天堂的路”。此外,他还增设了“同侪骑士”制度,引导当地贵族捐钱捐物,用以帮助病人度过难关。

然而,在这些充满积极意义的行动之外,我却窥见了一丝消极的倾向。

听说鲍德温回去后,高迦米拉照例去见他。不同以往,他们这次相处的时间比约定的要短,不知是不是发生了口角。第二天,鲍德温命令近侍把他床帐上的中隔给撤掉,并且禁止任何女性再次踏入他的卧房。

而我则是迎来了霍亨索伦大人的登门拜访。这位身材魁梧的大人走到我逼仄的小屋里,局促地坐在窄小的椅子上:

“达乌德医生,我的女儿最近都不和我说话了,您知道发生了什麽吗?”

我不知道。我摇了摇头。

“那就是我的问题了,唉——”

霍亨索伦大人看起来很是愁闷,许是远离故土亲友不多,积攒了好些心里话无处诉说,居然对我这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敞开心扉了。在他心烦意乱、颠三倒四的叙述里,我意识到是高迦米拉前不久提出的一个问题,带来了如今的困扰。在还原那场谈话的全貌后,我如遭雷击:

“您是说……高迦米拉她,她问了……”

“啊?不是,只是家人之间的閑话,我们没有高攀的意思……”

我摆摆手,示意他不用紧张,并告诉他我不会说出去的,我只是……

只是太过震惊了。

我从未想过那样的问题会从高迦米拉口里说出,毕竟相比于对麻风病过于乐观、并且严重低估了传染性的我,高迦米拉对这种疾病的认识更严谨也更準确,她提出了“不显症状的传染”,说明早已洞悉了潜伏性传染的危险性。

可就算是了解到这一切,她还是提出了那样的问题。

她问:“我有没有可能嫁给国王。”

是的,我曾经动过把高迦米拉留在耶路撒冷的坏心思。但我最多设想一下,该怎样劝她以服务上帝的名义,去往伯大尼的修道院进修。我承认那时的我很卑劣,没有提出“联姻”的举措,非是想到这会葬送一个女孩一生的自由和幸福,而是出于理智——她该知道这种提议是不怀好意的,不是吗?

她定是知道的。

那个我永远不会问出的问题,换个方向问出,似乎像是,从内打破了什麽。

我不知道他们在短短三个月间经历了什麽,正如我也不知道鲍德温当年做了哪些事,竟能让飞鹰敛翼,逸马收蹄,从此甘心为人所囿,为人前驱。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