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剧烈地呕吐起来。

他——他不可以——他是人类——他不可以——

就像世界翻了个面，一切都扭曲着，试图找到自己的位置。

混乱的万物茫然地四窜着，只有一个呕吐的青年，完完整整地站在墓地上。他吐得几乎站不稳了，于是伸手在乱糟糟的东西中随便一抓，企图抓到一个扶手，或者拐杖——但是他抓到了一节骨头。

随着他的触碰，那节骨头也稳定起来。下一秒，他发现自己正拎着一条骨头尾巴，倒提着一只骷髅猫。

对，猫……他一直很想要一只猫……祖母会给他打带着猫的毛线帽子，而祖父会买来带着猫的花纹的瓷具，作为他的专用餐具，即使画了猫的碟子比没有画的贵了两便士。

骷髅猫的眼眶突然燃烧起两团魂火。它不满地给了安东尼一爪子，灵活地跳到地上，然后没有助跑就跳进了他怀里，像一只真猫一样蜷缩起来。

安东尼站直了身体。他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他不想吞噬谁的灵魂，他也不想占据谁的躯体——他是人类，这点绝不改变。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但他知道自己不应该任由事情这样发生。也许将来有一天，他能明白这一切混乱是从何而来。是的，他会弄明白的，但是现在——

祖母的柠檬蛋糕，祖父的蜡烛。香气和火光在他喉咙中、眼睛中、脑海里，温暖地、长久地存在着。

莱特先生猛然抽了一口气，醒了过来。即使没有鸽子，他的儿子依然捧场地鼓起掌。

泥土堆在写着“亨利·安东尼”的墓碑前，刚发芽的嫩草好端端地从里面钻出来。地面上不再有破碎的木屑，可以推测土堆中有个完好的（厚度比原定少了一英寸的）奢华棺材。

只不过现在它成了一座空蕩蕩的坟墓。

安东尼看着莱特先生哭泣着抱紧自己的孩子，向他许诺了游戏机、玩具飞机、玩具汽车和许许多多的东西。

而莱特先生的儿子喊道：“爸爸，我们叫了你好久了！该吃布朗尼了！”

魔法疑惑地发现安东尼的心髒重新跳动起来。血液重新开始流动，从猫的抓伤中滴了出来。他变得……变得……就像个活生生的人。

我是个人类。我叫亨利·安东尼，26岁。我是个——一直是——永远是——人类。

“对不起。”他的嗓子多日未用，声音轻微得像没有松香的小提琴。

莱特先生抱着儿子摇头，看不出是否听到了。安东尼姑且将它当作默认的原谅。

“以及，你是个混账垃圾，但我原谅你了。”安东尼又说。

这具尸体紧紧搂着骷髅猫，慢慢向前走去。按照他具有的常识，他需要搬家。

===第75章 安东尼也会自我怀疑===

安东尼平静地说：“如果你的目标是培养捕食者，那谁是猎物呢，斯内普？实力不够出衆的，背景不够显赫的，还是那些并不是按照捕食者形象培育出来的学生，其他学院的学生？”

斯内普扭曲着嘴唇，轻声说：“我不关心。”他猛地回过身，开始清理自己的魔药制作台面，将各种材料乒乒乓乓地丢回瓶子、罐子、盒子中。

一个姿态鲜明的逐客令。

安东尼叹了口气：“我不是要和你争吵，斯内普。那并非我的本意。是，我不了解斯莱特林，也不了解你们面对的都是什麽，但是至少……至少……”他犹豫了。

至少不是当罗杰·戴维斯在忧心飞来的鬼飞球时，他的妹妹正在经历严重的焦虑问题？

至少不是让那些自认优越的学生肆无忌惮地欺负同学？

至少关注一下那些陷入困境的学生？

他最后说：“至少，我可以尝试。这是一所学校，不是一个斗兽场……如果他们将来不论如何都要战斗，我希望学生至少可以有一点温馨的回忆。”他发自肺腑地说，“那对一个人来说非常重要。”

“当然，请便。”斯内普用毫不关心的平板语调说。

安东尼说：“你有足够多快乐的回忆吗，斯内普？来自斯莱特林的力量，足够支撑你释放一个守护神吗？”

斯内普立刻转过身来，黑袍子因为他剧烈的动作在空中狠狠划出一个弧线，漆黑的眼睛幽深空洞。他盯着安东尼，低声说：“这不关你的事。”

安东尼耸耸肩：“只是好奇。你知道，优秀毕业生采访之类的东西。”

魔药教授办公室的门砰地一声打开了，斯内普咬着牙，紧紧攥住他的手臂，将安东尼推到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