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月(23)

作者:呦呦是也


庭晣摇摇头,声音嘶哑:“不,我不要走。”

“我同你,终归是没有缘分,不必强求。”萧岩话说得平静,心里却难受。

“师父······”庭晣滚出两行热泪,伸手想抓住萧岩的衣摆,但他够不着,而萧岩似乎也不愿意向前走,小手空空地乱抓,“不要,不要丢下晣晣······”

“庭晣,你冷静······”

“不是!我是晣晣,是晣晣,师父,”庭晣撕扯着嗓子喊起来,“您不能不要我,您说过的,会永远喜欢晣晣,晣晣比步月还重要,您说过的,您忘了吗?我不该偷步月的,我知道错了,您打我,您打我啊!”庭晣口齿不清,见萧岩并无动作,干脆扯开身上的被子,强忍着跪了起来,在包袱里一阵翻找,找出那柄戒尺塞给萧岩,“师父,求求您了,您别不理我······”

萧岩看见他挣扎这麽久,身后的伤又渗出了血,下意识地伸出手,尚未抓住小孩又生生忍住了:“我已经不是······”

“您是!您永远都是!师父,打过便揭过,是您说的啊,您怎麽能说话不算话?您不喜欢晣晣了吗?晣晣不重要了吗?呜呜呜······”

萧岩从没见过庭晣哭成这样,当真是哭成了泪人,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汩汩而出,哭声如鹰爪一般攫住他的心,他多想,抱一抱晣晣,替他擦一擦眼泪,跟他说不要哭。

“师父,求您原谅晣晣,我会好好练功,好好读书,再也不胡闹,再也不敢骗您了,您再给晣晣一次机会吧,您要怎麽样才能原谅我啊?我好难受,师父,您说话啊!!”

“您说什麽都会答应我的,我求您打我,您为什麽不打我?为什麽不原谅我?”

“师父,我知错了,别赶我走,呜呜呜······”

萧岩眼眶微红,将戒尺搭在包袱上,颤声道:“我已不是你师父,不会再对你动手。”

“不!!师父是,师父永远是师父!”庭晣拼命想抓住萧岩的衣袖,“师父不会舍得丢下我的,师父是最心疼晣晣的!啊!!”庭晣一直朝前攀,一个不注意,重心不稳,整个人翻下了床,屁股着地,疼得他话也说不出,“啊呃······”

萧岩当真是心都抽着疼,可是他也知道,一旦他伸手,庭晣便更不可能死心了。于是他硬着心肠,目光转向了别处。

“师······师父······疼,好疼······”庭晣没法翻身过来,更别说起身,只得咬牙痛呼,可是他呻吟许久,却半点动静也无,最后依稀听见门“吱呀”一声。

他痛晕过去了。

庭晣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手指曲了曲,臀腿的伤痛跟着苏醒过来。发现师父并没有因为自己身上带伤就心疼,庭晣伤心是有的,但他不会一味沉溺在自己的情绪中。悲伤片刻后,庭晣换了念头,他现下动弹不得,即使有心求得师父原谅,也无法行动,不如养好了伤,再向师父请罪。

确定此法可行,庭晣咬住下唇,用尽全力翻过身,伸手拿了伤药来上,又在地上趴了小半个时辰,待得力气恢複,才拼死爬上了床。

全身都是汗,黏糊糊的。

庭晣这会倒是感谢起慎洛来,要不是那两年慎洛将他丢出侯府,他还未必能忍受浑身汗湿的别扭,此时却觉得并无什麽,自己取了帕子,擦了擦够得着的地方。

天已擦黑,萧岩虽说与庭晣断绝了师徒关系,但也说了让他在这养伤,总不会把他饿死,还是给他做了些吃的。当萧岩把吃食端进房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他想着,若是孩子实在起不来,就最后抱他一次,可没想到,庭晣竟已自己攀上了床。

不愧是晣晣,萧岩想,只是,再不是他的晣晣了。

庭晣看见萧岩进来,眼睛发亮,稳着声音唤:“师父。”

萧岩不应他,把盘子放在床边的小桌上:“吃吧,以后早晚会给你送吃的来,好好养伤,就当是为你送行了。”

盘子上是几个馒头,庭晣想起以前养伤时师父为自己做的各式各样的菜,心酸不已,但又明白自己此时没什麽资格提要求,道:“师父放心,我会好好养伤的,等养好了伤再向师父请罪。”

口口声声唤着师父,却从没真的把他当师父,萧岩觉得实在太可笑了,也许,他就不是当师父的料。

萧岩没有应,转身离开了。庭晣眼底盛着沉甸甸的泪水,抓起一个馒头,拼命往自己嘴里塞。眼泪不知道什麽时候掉的,馒头鹹得不像话。

第 16 章

一个半月过去,天气热了起来,庭晣躺在床上难受得很,动不动就出汗,整日黏糊糊的,好在他渐渐能活动了,偶尔换个衣服,不至于把自己闷得臭气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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