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月(22)
作者:呦呦是也
庭晣哪里还有知觉?萧岩心都要碎了,他的孩子,才离开晓雾绕一个白天,就成了这副模样。这是他天天捧在手心里的晣晣啊,这个傻孩子,为什麽不相信师父?为什麽要瞒着师父做这样的傻事?步月算什麽大事?怎麽就不能跟师父说呢?萧岩泪眼模糊,哀伤不已。
“前辈,”宁珵上前,“让大夫看看庭晣吧。”
萧岩心中不愿意接受宁府的虚情假意,人是他们打的,现下又说看伤,装模作样给谁看?可是庭晣伤得太重,他也明白在宁钦立验明步月真假之前,绝不会放他们离开,便点了头,抱起庭晣跟宁珵走了。
宁珵将人带回了自己的院子,萧岩把庭晣放在床上,明亮的烛光下,庭晣身后血渍清晰可见。大夫剪开庭晣的裤子,将沾在皮肉上的衣物小心翼翼地揭开。大约是疼痛难以忍受,庭晣虽未清醒,全身却一阵痉挛。萧岩抓着庭晣的手,片刻不敢松。
庭晣伤得重,从臀到大腿,皮肉全部打烂了,大夫费心地剔去腐肉,清洗伤口,撒上生肌止血的药粉。别说萧岩,宁珵都看不下去,正要出言安慰,一个孩子却跑了进来:“大哥!”
宁珵一惊,忙转身去拦,抱住他不让他看:“玺儿!别看!”
来人正是宁玺,他比庭晣小一岁,从小一块开的蒙,有时胡闹,还是庭晣替他挨戒尺,几年下来,宁玺虽深知庭晣是下人,但对他终究不大一样。今日他本想去找父亲,结果却听到父亲说要杖毙庭晣,他吓得手脚冰冷,立即遣小厮去找宁珵,一听说大哥把庭晣送了来,便立刻赶过来了。
“庭晣要死了吗?”宁玺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伤心。
宁珵叹气,将宁玺带了出去,柔声细语:“玺儿别怕,庭晣只是挨了几板子,就跟平时你不听话大哥教训你一样,等过几日便好了,你不要慌,听大哥的,回去找身旧衣裳来,等会给庭晣换,好不好?”
“我想看看庭晣。”
“他现在睡着,你看也没用,听话,嗯?”
宁玺低了头:“那好吧,那,那我去找衣裳了。”
第 15 章
大夫给庭晣处理了伤,但庭晣昏睡不醒,还发了高烧,小脸通红,干裂的嘴唇翕动不停,萧岩靠过去,只听孩子念道:“师······师······师父······师父······”
萧岩颤抖着握住小孩的手,两眼通红,一语不能言。
此时,淩岳在门外扬声道:“萧先生,侯爷已验明步月图真假,您可以离开了。”
萧岩闻言,毫不犹豫,立即抱起庭晣要走。宁珵伸手一拦:“前辈,庭晣伤成这样,不宜奔波,不如留下养好伤再走。”
“不必了,受不起你们宁府的恩德!”
宁珵知道宁府在此事上不占理,只得让步:“前辈,这是舍弟的旧衣,他与庭晣一同长大,身量相差无几,让庭晣换了衣裳再走吧。”
萧岩看宁珵面容温和,真挚诚恳,与宁钦立似乎不是一路人,犹豫片刻后点了点头。
庭晣高烧好几天,回了晓雾绕也不曾醒转,萧岩日日守着他,眼睛都不敢闭,熬了几日,眼里满布红血丝,面容憔悴,总算让庭晣退了烧。虽然人还没醒,但萧岩放了心,摸摸庭晣的小脸,离开了房间。
庭晣醒来时口干舌燥,头脑发蒙,以为自己还在侯爷的院子里挨板子,心中阵阵发颤,缓了一会才发现眼前已换了天地。
被褥、枕头、床边的桌椅······他回到晓雾绕了?庭晣不知发生了何事,正要看个清楚,身后的伤却扯得他不敢动弹,眼泪“唰”一下掉下来。
是挨了板子,大概也是真的回到晓雾绕了,是师父去救他了?他偷了步月,师父竟还肯让他回来?想到这里,庭晣的眼泪更加汹涌,很快打湿了小脸。
萧岩的时间算得準,庭晣醒了没多久,他便提着一包东西进来了。庭晣擡头仰望师父,不敢说话,他犯了大错,绝不可能再求饶,更别说撒娇了,他只能安安静静地看着,等待师父的责罚。
萧岩没什麽精神,他一连折腾好几日,一闭上眼就看见庭晣挑了他剑的场景,怎麽也睡不着。他思索许久,最后觉得也许桥归桥,路归路才是最好的结果。
“这是你在晓雾绕的东西,给你收好了,这是伤药,你自己记得上药,伤好了便走吧。”萧岩将包袱放在床头。
庭晣眼睛盯着那大包袱,不敢相信:“师父,您要我走?”
“以后不必唤我师父了,我花了六两银子买你,你陪我这麽久,还清了。”
还清了,没有牵扯了。庭晣眼里闪出泪花,他果真失去了师父。其实不必惊讶的,决定偷步月的时候他就想到了,只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他依然无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