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归(4)
作者:秣淮
毕年走之前给舒苡言倒了杯热水,叫她暖手。
舒苡言捧着水杯,唇角募地擡起,美得晃人心神,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
从剧院出来,舒苡言叫了辆网约车。
她一路低头看手机,步履匆匆,路过保安亭时,门口的保安忽然亲切地叫住她:“是舒小姐吧?”
舒苡言擡头,有些诧异:“是。”
保安小伙从岗亭里拿出一束花递给她:“舒小姐,这花是一位男士为您订的,说是祝贺您演出成功。”
舒苡言是有一定粉丝群体的,收到花不是什麽稀奇事。但在看见鲜花品种时,她的神色转瞬定住。
这是一束蝴蝶兰。花瓣整体偏淡蓝系,花枝修剪得整齐,朵朵饱满,瓣膜和花蕊上还缀着晶莹露珠。一看便知是精心挑选过的。
她迟疑了下,接过,“谢谢您。”
“不客气舒小姐,祝您越来越红火,事业蒸蒸日上!”
保安小哥的祝福真挚且纯朴,舒苡言回以他一个微笑,继续往前走。
站在路边等车的间隙,舒苡言感觉手臂酸痛。原本背上背着的小提琴就有些重量,目光带到怀里的花,更加觉得累赘。
手指不自觉拨弄着浅蓝花瓣,她忽地注意到,花簇中藏着一张白色卡片。
好奇地翻开,里面是笔力遒劲的五个字:
「祝演出顺利。」
心髒剧烈颤动了一下。
看见纸上熟悉的笔迹,这束花来自何人,她内心已然有了答案。
倏而手机振动起来,屏幕上弹出一条“车辆已到达约定地点”的消息。
舒苡言望着怀里那束淡蓝鲜花,内心挣扎几秒过后,擡手丢进一旁的垃圾箱里。
-
骤雪将停。
剧院侧门处,韩箴正和领导同事挥手道别。目光随意地一瞥,便看见不远处那个纤盈身躯。
舒苡言身着一件驼色长款毛呢大衣,牛仔裤包裹着纤细的小腿,一头长发随意披散下来,发尾微卷如海藻。
她怀里抱着着一束蓝色蝴蝶兰,低下头,鼻尖凑近花蕊,轻嗅几秒后,却做出意外之举。
他清楚地看见,她扬手,毫不留恋地将花束扔进路边的垃圾桶。
伴随着花瓣被摔得七零八落,他的心好似被一根麻绳紧紧缠绕。
麻绳一寸寸收紧,心髒闷痛喘不过气。
半晌,他低下头,一声自嘲的轻笑消散在凛冽寒风里。
这一瞬,他恍惚明白过来,原来他们之间,是真的再无可能。
昔年
2013年7月,南茵正逢梅雨季,空气闷热潮湿,祠堂外升起袅袅轻烟,大雾弥漫一眼望不到尽头。
林伊岚身着一袭素衣站在檐下,眉头颦蹙着,一看便知心事重重。她的目光时不时瞟向身旁的女孩,似是下了很大决心才开口:“苡言,妈妈要回美国了,明晚就走。”
“往后,你就跟着姑姑一家人一起生活。”
一旁跪坐在黄色蒲垫上的女孩缓缓擡起头,素日平和的双眸渐渐生出冷意。
许久,檐上一滴雨水落下,在青石砖面溅出一朵水花。舒苡言收回目光,看向灵堂里的黑白照片,漠然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许是几分钟前刚掉过泪,舒苡言的双眼还是肿胀的状态,眼下是熬夜过后显现出的浓重青黛色,看起来疲惫至极。
林伊岚忽地沉默,泪意在眼眶里打转。再欲开口,已到嘴边的话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宋思远穿过大厅走到女孩跟前,将手机递给她,嗓音温和:“言言,你的电话。”
舒苡言往面前的焚帛炉里扔了一把纸钱,俯身叩首,起身去接电话。
“喂?您好。”
“苡言同学,我是南大附中学籍处的赵老师。”电话里,中年男人嗓音嘶哑,“你的转学手续已经办理好了,新学期的报道时间是8月31日。你目前是被分在,我看看啊——”
电话那端传来纸张摩擦的翻页声,很快,赵老师再次开口:“你目前被分在高二(4)班。”
“原则上来说,分班表是新学期报到当日才张贴公布出来的,但你是转学生,情况特殊,我这边就提前通知了。好好準备準备,按时入学吧。”
“知道了,谢谢老师。”舒苡言轻声道谢,说话时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赵老师又简单询问了几句她的近况,舒苡言如实回答后,赵老师深深叹了口气,最后以“节哀”二字仓促地结束了这段对话。
父亲去世后的短短几天,这两个字她已经听了太多次。一开始觉得刺耳,时间久了,内心也就麻木了。
电话挂断,舒苡言重重地呼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