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替代(74)

作者:取名狂魔小洋


有一天晚上,Linda 坐在床旁,照例跟她说些琐碎趣事,手里拆着信。

看了信 Linda 很高兴,和她说女儿申请到了很有名的学校。周迎暄笑着祝贺她,建议她马上致电给女儿。

Linda 激动万分,暂时离开去打电话。半个小时后回来,她看到周迎暄已经睡着,就悄声收拾自己的东西準备回房休息。她摸索半天没找到拆信刀,又害怕惊扰人睡眠,想着是不是顺手放去别的地方,就离开了。

万籁俱寂时,躺在空旷房间里的周迎暄睁开眼睛,起身去到浴室。

每次从镜子里看到形容枯槁的陌生女人,她也会疑惑这是谁。接了一池温水,她洗了把脸,镜子里的脸依然算不上美观。

她从兜里拿出拆信刀。

有很多疑惑总是在深夜时分狠戾穿透她心底。比如,为什麽死了那麽多人,就她没死?

刀锋颤颤划过,血色滚出,迅速在水中晕染开来。

水温适中,没什麽感觉,清澈的池里好像只是滴入了赤色颜料,滚出一片薄薄的云,美得诡谲。

但周迎暄扶着洗手池,开始恐惧。

随着红色越来越浓,颤抖的手臂扶不住,肺叶里的氧气也稀薄,她跌坐在地。裂口依然滴淌暗红水珠,她挣扎着扶墙站起,软着腿走到门边,按响每个房间都有的呼叫铃。

再有意识是第二天。根据医师的诊断,昏迷的原因不是失血过多,是惊恐发作。

钟猗坐在床边,先痛心地说她傻,又欣慰地说她是为了孩子着想,很坚强。

只有周迎暄自己知道,这个结果,正是因为她,不够坚强。

Emma 知道后伤心哭泣,她连连道歉是自己不好,以后不会了。Linda 哭得更厉害,自责不已,后来连削水果都避开她,房间里一点利器都不留,对药品的看管也更严格,尽管周迎暄跟她再三保证自己不会了,她还是如临大敌。

手腕上不浅不深的伤口很快就愈合,又用了很好的祛疤药,没多久就光滑如初,好像什麽都没经历过。知道这件事的四个女人也都当作秘密,并故意忘记。毕竟,生活还要继续。

渐渐麻木并习惯了这种麻木后,似乎日子又能正常运转起来了。周迎暄的神识好像从身体中抽离开,高高地挂在云间,以第三人称视角,远而淡地俯瞰自己,操作自己。

只是在白色的地方待久了,视觉好像受到影响,周迎暄看什麽都觉得蒙了一层白茫茫的雾。

偶尔,透过白雾的迷障,回忆从支离破碎的缝隙中涌进脑海。到底过去是梦,还是现在是梦,无法分辨。

但她慢慢能做到平静回看。她坐在脑内的观影室里,重複着机械性的行为,倒带,播放,倒带,播放,像看别人的故事,一遍又一遍地看这部黑白电影。

周迎暄十八岁与方朔相遇,二十岁相恋,二十四岁确定彼此挚爱,决定共度余生。他们期许的余生却在二十六岁那年的夏天戛然而止。

周迎暄被困在那个夏天。她的夏天永远在下雪。





34.三年

疗养院的设施和医师都称得上一流,但生産这件事,即使再好的环境、再先进的技术,也没法完全消除必得亲身经历一遭的疼痛。

萎靡的花谢了,抖落一瓣,迎来新生命。

周迎暄孕期状态很差,医师们都担心孩子生下来后的情况。检查后人们都很高兴,因为出乎意料,孩子很健康。

助産士说:“宝宝很顺利就出生了,又很健康,是心疼妈妈,不想让妈妈难受呢。”

周迎暄闭眼偏头,一声不吭。旁人见状,只好安静下来,带着新生儿离开。

身体里又空了一块的感觉,周迎暄如长途跋涉的挑夫终于在半途卸下担子,坐在树下闭眼休息,却不愿醒来继续赶路。

周迎暄觉得任务完成了。至于什麽任务,谁给的任务,不清楚,但总之完成了。剩下的事,她无力再管。

分娩比预産期提前了一点,祝恩和方曦赶来疗养院的时候,鹅黄抱被裹起的婴儿正在护士怀里衔着奶瓶,滴溜溜的黑眼睛看向来人。

医师跟祝恩说起周迎暄的情况,摇头道:“身体没有什麽大问题,但以她现在的精神状况,恐怕没法照顾孩子。”

祝恩怜爱地摸了摸女婴的碎花小帽,和护士学了如何正确抱婴儿后,抱着小宝宝去看周迎暄。

周迎暄见祝恩来了,简单打了招呼就闭上眼睛,憔悴的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深重疲惫。

祝恩说:“要不要看看孩子?”

周迎暄摇头。她很累,一眼都不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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