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替代(73)

作者:取名狂魔小洋


眼前是熟悉的脸,醒着睡着都会见到的脸,耳边是烟花不断炸开的剧烈声响。再也分不清这一刻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周迎暄无力地靠在男人怀里,更加急促地呼吸着,四肢颤抖,瞳孔失焦。

四周越来越嘈杂,依稀听见盛景打电话叫人拿纸袋、喊医生,很快来了很多人,到处是慌乱的脚步声。

渐渐周迎暄听不见,也看不见,像心电图上起伏的峰谷骤然变为一条滴鸣的直线。眼和耳的黑暗里,只有某人残留的面容和七彩烟花的余响。





33.她的夏天永远在下雪

那是一个夏日凉夜,宁静舒适得像梵高笔下的《夜间的露天咖啡座》。

熟悉的、总是走过的香榭丽舍大街霓虹依旧,人们来来往往累了就在街边咖啡店閑坐,红色遮阳棚下悠扬放着複古抒情曲,与欢笑声相和。

夜空里砰砰作响,人们听见烟花声擡头看去,被绚丽的景色迷住。很快,烟花声被扭曲,变得奇异。惊恐的尖叫与嘶吼混乱响起,同样是橘红的光在闪,黑雾压进。

女中音慵懒地唱着香颂,飘浮到人群之上。周迎暄不知道什麽时候被扑倒,她看见破烂的遮阳棚,翻倒的藤椅,碎掉的玻璃桌。方朔压在她身上,很近很近传来厚重的、金属高速突入骨肉的声响。

他什麽都没说,在她惊叫声溢出喉咙前捂住她的嘴。她看见他的眼神,那是一种乞求。重重的脚步声靠近,听不懂的语言暴戾兇狠地说着什麽,他冰凉的手缓缓上移,最后蒙住了她的眼睛。

入目是白色的房间,白色的灯光,白色的床单。

周围是人,熟悉的面孔,却像画布抖动起来,变了形让人看不真切。

周迎暄醒来听到他们说方朔死了的时候,并没有什麽感觉,只是陷入一种巨大的困惑。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皮肤上的绒毛好像一夜之间长成高大的密林,轻轻摆动,尖端的触角自动把外界拒之门外,在她和其他事物间树起屏障。

他们依旧在说什麽。她听不真切。

弱音踏板被踩下,卡住,任凭琴槌如何用力地敲击琴弦,明亮的声音像潜入水中时所听到的那样,失真,在隔膜之外,带着遥远而模糊的回声。

周围人的话语産生延迟,卡顿的磁带直到某天晚上才继续播放。黑夜里,她看着天花板,像突然被拉回刚醒来那天,又像一个突然被拉入影院的旁观者。

周香趴在床边拉着她哭,马上就成年的人了依然像个小孩子。祝恩也是,眼泪掉不完似的,被子都浸湿了一片。

祁银莲眼眶微红,似乎也掉过泪,她没多说,只劝她看开点。周日德同样话不多,沉默了许久才说让她保重。孟秋说她是枪击事件仅有的几个幸存者之一,是老天保佑。Emma 站在后面,也在哽咽。

方曦显然更难过些,却忍耐着,不停劝慰她,然后问起葬礼的事。

她当时完全没听到方曦说了什麽,也记不得自己有没有回答。为什麽现在,又对这件事印象清楚?

过了这麽久,应该已经火化了吧,葬在哪里呢……

火化?突然降临的实感,让她疑惑。那具温暖的身躯,她所眷恋的怀抱,已经变成灰烬了吗?他们好像没谈论过死亡的问题,晚凝喜欢大自然,他是否也希望死后葬在森林里呢?

最后说话的是钟猗。因伤神而看起来苍老许多的方家奶奶握着她的手说,就算是为了你们的孩子,你也要保重。

她只木然地摸了摸肚子,或许说了什麽,或许没有。

被拦截在卡哨外的记忆蜂拥而至,阻挡不住。周迎暄像又回到那个夜晚,那个街角,躺在狼藉的地上动弹不得。

心髒,不止是心髒,整个胸部都闷痛,还有额头,像有电钻啸叫着进入。她试图通过呼吸平複,却越来越急促,逐渐身体发麻,眼前发黑。

再有意识的时候又是一个新的白天。她睁开眼静静看着眼前,祝恩坐在床边,紧紧握着她的手,眼含泪水说什麽都别想。

想什麽?她不知道。昏迷,醒来,昏迷,醒来。就这样往複了很多次后,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周围人都很忙,很久才能来疗养院一次,只有 Emma 时刻在周迎暄身边照顾。但和 Emma 待久了,她会想到以前的事,诱发过呼吸。所以 Emma 每次照料她一会儿,就回到自己的房间,把剩下的事交给护工 Linda。

她和陌生的护工相处更自在一些,渐渐熟悉起来。

Linda 是个有雀斑的褐发女人,生活方式很老派,不常用电子设备,坚持看纸质书,听唱片,用蘸水笔写日记,以及,打开女儿寄来的信时用专门的拆信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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