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生(54)

作者:风里话


他眼里的那点无措,大概就是这瞬间对自我品格的反省;而那点怎麽也压不住的伤,便是时至今日的爱而不得。

还有不解,当是她对他进进退退态度的疑惑。

“你到底在顾忌些什麽?到底有什麽是不能与我说的?”他终于还是问了出来,“白昼赌茶泼墨,夜来耳鬓厮磨,你对我笑过,也同我哭过,怨我来迟,思我久别,我不是傻子,能感受你变化,所以莫再说无情于我!我不信你无情,你告诉我,你到底怎麽了?”

妇人避开了他欲给她拂鬓的手,心绪理好。也咽下脑海中已经酝酿了许久上头那些吹毛求疵斥责他、又可让他生厌的话,如同那年的骊山问心亭边,她终究没有跳下湖去救宋琅恶化彼此的关系,而是顺从地被他牵着跟他离开。

他想知道的缘由,她没法说出口。但她很努力,想要搏一个出路。

也快要有出路了。

于是,她与他说,“日久总会生情,何论郎君又这样好。妾不否认也动了情,心悦于郎君。但是郎君再容妾缓一缓,待到情浓意满一切自然为知,如水至渠自成,瓜熟蒂自落。妾希望能有一日,妾对郎君的爱,能同郎君对妾的爱一样多时,我们再……”

妇人雪白的面庞泛出浓烈的绯红,晚霞一般豔丽,鸦羽长睫垂下又擡起,眼似一汪春水脉脉,“郎君,妾保证,不会太久的。”

崔慎看她半晌,沉默不语。

“郎君,缘何不说话?”

崔慎目光不移,依旧凝在她身上,又片刻蓦然笑了一声,抵头靠在榻上,无奈叹声,“你都说到这份上,我说甚呢?”

“我与你道个歉吧。”他蓄力过久而不得散,面色有些苍白,双颊透着些许病态的潮红,连着气息都不太平顺,缓了缓,吐出一句话。

原也不是病,排遣便可。

韦玉絜对上他的视线,身子挪近了些,伸出一只手欲穿过他半散的衣袍,但被他一把扼住了。

“你最好以后能给我一个圆满的说法。” 崔慎被磨的半点脾气都没了,他低着眉,似笑非笑,“出去,容我一人待会。”

两扇门扉合上的一瞬,韦玉絜望向男人身影,心道,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

确实没有太久,这年六月里,韦玉絜依旧来小慈安寺探望华阴。华阴给了她一枚玉令。準确地说,是半枚。

显而易见,这是由一方巴掌大小的玉牌上下分割成了两半,按反面纹络,她所得的是下半块。

因为这半块的背身图案是龙尾,未见龙头。

“龙头在阿襄手里,作为她出阁之礼,上月我送给她了。”华阴手中还捏着另一个玉牌,她细细抚摸着上头的凤凰,话语缓缓而来,“一共是龙凤两枚玉令,分我和皇兄共同执有,可调兵,可谴将。如今皇兄的一分为二,分给你和阿襄所有。她就要嫁入晋王府,你的任务便是保护好她。”

韦玉絜握着那枚玉令,心中难免激动,只面上未显,温声道,“阿母的意思是,阿襄有难,女儿可以执令直接传人,不知可有数量限制?如遇紧急关头,可是需要回来阿母处,与您手中玉令合二为一,以调更多人手?”

“龙凤令同等权力,皆可随意调派人手。” 华阴摇首,“只是你和阿襄如今分符执手,你的是死令,需要待她唤醒。”

“阿母的意思是,只可阿襄执令传我,我不可私自动用此令?”

华阴笑道,“她是主,你是臣,自然如此。”

韦玉絜恭顺颔首,“女儿明白了。”

只要信物离了华阴手中,只要晓得去处,她总有办法套出来。何论,对付李襄总比对于她的母亲要容易许多。

韦玉絜这般盘算着,却不想仅两个月后,八月廿二晋王大婚之日,李襄便出了事。

天子因久病在榻,不好离宫,遂在在宫中受了儿子儿媳的跪拜后,亲送新人出麒麟宫门。

之后便由太子在晋王府中主婚,然华堂行礼,新妇奉酒,太子代君饮下,未几却毒发当场。

设局

太子是储君,对其下毒,无异于谋逆。

太医来得也快,当即救治,索性抢回一条命,由亲卫护送回太子府再行后续医治。而晋王府外,已经被围得铁桶一般。

乃太医救治储君同时,在场参宴的大理寺仵作崔悦同太医监共同查验太子前后饮食,最后在新妇晋王妃奉上的酒樽余液中发现了残毒。

如此晋王妃李襄成了最大的嫌疑人,只是区区一介妇人与之无冤无仇,如何会对储君下手?若储君薨,此间最大的得利者便是晋王,这样想仿若一切便都合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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