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生(52)

作者:风里话


“那你现在写到哪了?”崔慎见她搁了笔,便开始给她晾茶。

“第二卷结束。”韦玉絜合上故事小劄,起身锁入暗格,“还差最有一卷。”

她将钥匙收好,来到窗前用茶,看窗外潇潇细雪。

又是一年伊始,已经是建安十八年了,她嫁给崔慎的第六个年头。

“待我都写完,第一个便给郎君看。”她擡起一双妩媚又清亮的眼睛,瞧着他递来的茶,并不伸手去接,只道,“近些。”

已是擡手可触的距离,还要如何近?

崔慎不明她意,却还是听话再捧近了些,便见她倾过身子,微微低下头,就着他的手饮尽了茶水。

情念

韦玉絜晌午才沐养的发,用今岁新摘烹制的桂花汁子浸了许久,养护青丝的姑姑给她梳洗时,崔慎在一旁接了碧云的活,给盆中添水。

小雪一直下,外头冷得很。

妇人晨起只说头皮微痒,想沐发。侍女劝她待晚间盥洗时,净室汤水暖和,不易受寒。她歪在榻上半晌,说什麽都熬不到那会。崔慎闻言,便让原本就烧着地龙的屋子,又添炭盆,直烤得暖中生躁,方让人擡水给她梳洗。

韦玉絜从榻上起身,本还披着一袭氅衣,待转过屏风过来阁中,尤觉换了一方天地,果然暖如春昼。

她便未再回妆镜前,直接脱了大氅躺下来梳洗。初时只半阖双眼赞姑姑手法甚佳,后来模糊睡了过去。

崔慎知她昨夜没有睡好,许是做了什麽梦,被魇住了。他唤醒她两回,她瓮声瓮气地应声,昏黄壁灯下一脸混沌模样,瞧着不知梦中几何。崔慎便没说什麽,她眯着眼沖他笑了下,人往里翻去便静了声息。第二回时梦魇,崔慎揉着她背脊,如哄孩童般拍了许久,直待她呼吸匀了,方合眼睡去。但那会已接近天明,可见未睡足,这会又困了。

崔慎想,这许就是大夫说的气虚血瘀之故,身子还是弱了些。他分明比她睡得还少,如今精神甚好。

却也恼这体力太旺。

于是在这又是地龙又是炭盆的屋内,后背生出一层又一层的汗。

却又舍不得出去。

虽一室同榻多时,但守着那条线,他只得控制自己少看少思。久而久之,当真养出两分问心问情不问欲的和尚品格来。

但他又不是真的和尚!

这会天清日白,明光透窗,他的眼睛鼻子安置地正大光明,藏也藏不住。若是避开,落在侍奉的人眼里,岂不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就不该进来的。

就该进来的!

妇人这会睡得沉静也随意了些,少去白日清醒时的端庄明熠,平添一段玲珑婀娜。她还穿着过夜的缎面寝衣,当也有些热了,胸膛的布帛粘着肌肤又被她扯开一截,雪玉般的肌理,便同矮榻这头露出的一双玉足辉映。

首端盛水,青丝飘摆,水雾氤氲里带出桂花气。俨然一方深山罕有的羊脂玉,玉生烟,烟笼水,水浸玉,如此暖玉弥香。

“公子,换水了。” 姑姑捧着她绸缎般的发,绞干托在手中,唤他。

他心神一颤一蕩,后背细汗凝珠,好在有衣袍遮着,滴落也不丢人。

起身,将热水拎去倒出。

是同她更近的位置。

她搁胸撤衣的素手玉指,贝指上这一季新染的玫瑰蔻丹,细白鹤颈呈一字的锁骨,鬓角残留的一点碎发,阖目后覆在芙蓉面上浓密微卷的睫毛……全部远观不得见的细节,都清晰呈现在他眼前。转瞬随热腾腾水雾弥漫,变得朦胧缥缈,似画中仙隐遁人间,却留下一段更浓郁缠绵的香。

“公子,够了!”侍奉的丫鬟眼见铜盆中热水就要溢出来,急急唤出声。

声量高了些,惊了他,也扰到了她。

他拎铜壶的手一歪,滚烫的热水洒出来,于是丫鬟惶恐声起,恐烫到主子,又因自个被溅到两滴。

其实他尚有分寸,及时扼住了手,没有酿成大祸。但还是惹恼了想要借此解乏补眠的人。

是从烟笼雾罩中睁开的一双凤眼,含着薄薄一层怒,将细长的远山黛挑起,眉宇皱得紧紧的,眼波转过,又舒展了眉,只余下一声无奈的轻叹,“郎君出去吧,让她们来便好。”

他不太想出去,又不知要说些什麽,僵了一会。

“这般乱撒,妾要着凉了。”她总能一下掐住他的要害,令他听话离屋。

他走出了内寝,外头携雪的朔风一吹,让他打了个激灵,拂散了妄念,但没能拂开她周身的香,层层叠叠萦绕在他鼻尖心间。

尤其是步步靠近,她满头秀发散发的桂花香,愈近愈浓,远而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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