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生(39)

作者:风里话


宋仲亭的来意乃是让韦玉絜作证,道她与宋琅二人乃是被兇手挟持了出去,而宋琅的伤是在搏斗中所留。后因崔、宋两家人手到来,兇手仓皇离去,是故二人保全性命。但一为妇人惊恐,一乃身负重伤,皆神思倦怠恍惚,不记得兇手模样,提供不了线索。

崔慎御史台出身,前后断过不少案子,清楚这样的说辞若是放在平时自可以顺利过关。然当下时局,他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宋仲亭。

宋仲亭此举,分明是要拉着中立派的崔氏一族一同下水。

堂中门窗洞开,日光普照。

崔慎落眼在一盒千年人参和一盒羊脂玉头面上,一看便是价值连城的东西。但论金银资産,谁能抵得过出身凉州的巨商杜氏。宋仲亭为官半生,自然知晓如今崔氏的家底。是故真正的连城之物在人参和头面之下。

宋仲亭道,“贤侄赏眼看看,此乃给尊夫人补身修容之用。”

“不必看了,宋大人的事,下官无能为力。”崔慎收回目光,搁下茶盏起身,“拙荆受惊不安,下官需去照料,大人自便吧。”

“贤侄请留步。”宋仲亭拦下他,翻过人参和头面,“贤侄还是看一眼,或许你会改变主意的。”

人参下面放的是宋氏上百亩田庄的转让地契,头面下面则是兵部之中宋仲亭可以操作的数位官职任命书,以及宋仲亭承诺崔堂当下奏请所要的边地武器革新的费用可以立时帮助批下,即便国库不丰,宋氏可以私産襄助。

世家牵绊的利益里,无非权势二字,世人熙熙攘攘所图亦不过钱权而已。旁的不说,且看那五个官位,若是给崔氏族中子弟,崔氏便明显更上一层,几欲独领世家。

然崔慎青白指节抚过,却是将盒盖合上,“咣当”两声在堂中回响。

他在从问心亭接回韦玉絜的当天,銮驾还不曾离开骊山时,便第一时间做了安排和部分人口径的统一,尽可能让韦玉絜离开斗兽场的时辰缩短以防事后盘查。彼时并非想过太多,只想着尽可能免她遭受盘问,少受惊慌。而事实证明,他的安排甚有作用,刑部统查之中,传问离开超过一炷香的人员,韦玉絜早就被撇清在这段时辰之外。

“宋大人,锦上添花和雪中送炭是有本质区别的。下官不才,却也懂得月盈则亏,水满则溢的道理。崔氏一族即便没有这些——”崔慎将二物推过,“如今也是繁花锦绣,富贵显赫,倒也不必非要位极人臣,权倾朝野。自古以来都是树大招风,登高跌重。我崔氏百年,行的是稳妥步子,沿途可观细水长流,不争巅峰景色。 ”

宋仲亭闻这番话一时愣住,未曾想到面前不过长他儿子一岁的青年,竟是如此通透,又油盐不进。语塞思忖间,闻他话再度落下。

“宋大人,退一步讲拙荆本就不再被查问之列,您这般行为实在不妥。”崔慎拱手未央宫方向,眺望外头昭昭日光,“下官乃御史台的御史中丞,其中职责想必大人是清楚的。”

御史中丞乃文官正四品,是仅次于御使大夫可拥有监督、查举、弹劾百官权力的官员。

这是在警告宋仲亭所行乃贿赂之举。

“自然,大人为一片爱子之心,生出一点旁的意思,错了主意。下官亦是可以理解的,这日权当大人不曾来过。想必大人也不愿陛下再添忧虑!”

青年中丞话语谦和,亦警亦敬,拒了对方所求,下了逐客令,“来人,好生送宋大人出府。”

宋仲亭看着拂袖离开的年轻人,倒抽一口凉气,若是六郎有其三分能耐,他又何至于此。

然此时他想的更多的是前日夜中收到了一支插在府门前的短箭上的无名信,乃信中教导他这般所为,保证崔慎会同意让妻子出来作证。

如此他方兵行险招赌一把,否则哪个愿意来撞御史的刀口。眼下这般结果,自己到底赌输了。

索性崔慎最后留了后路不欲计较,宋仲亭又叹一口气,走出门去。

却不想这事竟有还峰回路转时。

这日午后,青鹄入了宋府,道是她家少夫人耳闻宋大人之事,愿意出面作证。只是需要宋大人和其子宋六郎一同写一份盖印的保证书,说清楚是请她做得僞证,以防他日东窗事发,她也可重新洗清嫌疑。

宋仲亭闻言欣喜,然却忍不住好奇,“你家少夫人原不在被核查之列,怎愿意冒如此风险?”

“我家公子求稳不求进,少夫人却是相反,认为富贵险中求,做人自当轰轰烈烈才是。”青鹄笑道,“宋大人不会不过半日时辰,便不愿晌午的承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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