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生(33)

作者:风里话


前些日子,崔慎随侍禁中,韦玉絜尚可避过与他同榻而寝。廿一起,崔慎换值归来,这等环境中便只能与其同榻。于是当日韦玉絜借口陪伴杜氏,想与她夜话,杜氏自然欢喜。如此一连宿了三日。前日杜氏又染了风寒,韦玉絜便又宿在她处侍奉她。她暗思骊山行总共就半月,这厢已过去近十日,余下数日且都伴着杜氏便罢。

不想今个晚膳时,杜氏说什麽都将她推了回来,说是已有好转,身边有的是婢子奴仆,又道便是没有好转,便也不许她在身侧了,被传染了要如何是好。是故晚膳后,只让人送韦玉絜回来休息,留崔慎说话。

“姑娘——”青鹄见人失神,遂又喊了一遍。

“不必了,郡主身边当是有人的,我们做自己的事便好。”韦玉絜起身回去房中,对正理好床褥出来的碧云道,“一会公子回来,便说我已经歇下了,你们侍奉他沐……”

韦玉絜的话没说完,崔慎便已经踏入了院子。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自来骊山,发现只得同榻后,韦玉絜便寻着借口躲他,崔慎自然能感受到。连杜氏都说她近来对她过于上心了。

“我乏了,你们侍奉公子沐浴。””韦玉絜僵了片刻,索性将话说完。

“都退下吧,我自己来便好。”崔慎谴退侍者。

夫妻二人入的同一扇门,后分开各自走向别处。

崔慎沐浴出来时,韦玉絜当真已经睡下了。

面朝里榻,青丝遮背,胸腰往下搭了一些薄衾,身姿曲线轻轻浮动,是匀称平缓的呼吸,睡熟的模样。

但崔慎知晓,她没有睡着。

“宋琅也来骊山了。”他在榻边坐下,看平静没有起伏的人,“今个下午,在半山偶遇,他被我打伤了。”

【你受伤了吗?】

韦玉絜翻过身来,眉宇颦蹙,唇口在翻身的瞬间闭合,将要说的话吞了回去。

“他伤得不重。”

崔慎见她忧虑的眉宇,伸手欲要抚平,只是妇人后退开了。然而,今夜头一次他有稍许强硬,继续触手于她眉间,抚平她眉间皱褶。

他面上带着温和的笑,眉梢晕染情意,“你这点忧愁是为我,对不对?”

赤诚清贵的男人,一颗心尤似年少真挚,甚至带了几分难得的欢愉,“他和我说,当年是你下药迷惑他,在这之前他是倾慕你,但你从未理过他。我就说,你怎麽可能爱上那样的纨绔!”

“玉儿,我们成婚四年了,又是自幼的情意,有什麽事不能坦诚相待吗?”

坦诚相待!

这四个字和他此刻的嗓音一样带着蛊惑性。

有万语千言在妇人唇畔涌动,她几欲红了眼眶,却只能瞥头不去看他。

“我们分开八年,后两年也鲜少见面,算是十年久别。你定有许多事,我不得知晓。若是你有心结难解,不妨说一说,我爱你,自然也尊重你的过去。若是你遇上难事未解,那麽我们是夫妻,来日岁月也可以一起承担。”

男人的指腹抚过她眼角,拭干她眼底泪水。

妇人阖眼深吸了一口气,涌出更烫的眼泪。

“妾确实不喜宋琅,但是妾不喜他就能证明妾喜欢的是郎君吗?”

一开口言不由衷。

韦玉絜睁开已经敛尽泪意的双眸,握住他顿在面颊的手,嗤笑道,“妾所遇之难事,就是没有半点自由,挣脱不出牢笼,非要奉双亲之命嫁给你。崔思行,并不是人人都似你,为着年幼那麽一点交集便念念不忘!除了灞河救你一事,旁的妾都快记不清了。妾之所想所求,就是可以遇见一个自己真正喜欢的人,与他恩爱到老。若是遇不得,妾亦不想将就。知妾缘何如此恼你吗?因为妾觉得遇人不淑,觉得不值,妾原本以为哪怕我们做不成夫妻,但你至少记得年幼那点恩惠,我好歹为你伤了一条手臂,你当可予我于自由,容我享自在天地!结果,你这般自私……”

她甩开他那只手,眉眼中极尽嘲讽鄙薄,却是掀开了被褥坐起身来,擡首给男人脱衣解结,“宋琅说言非虚,他确实我一颗棋子。我不喜欢你,不想要这桩婚姻,便是至如斯地步,宁可毁了我自个,也不想成全你,不想将最好的自己交付你。”

言尽时,崔慎的衣衫已经被她脱剩中衣,她便重新躺了回去,抓过他的手握住自己腰身,示意他结扣所在,一拉即散,容他得满园春色。

烧金炼玉的夏日,崔慎遍体生寒,只模糊从她手中挣脱,颓败不知言语几何,举止几何。

除了沉默如泥塑。

铜鹤台烛泪凝珠,曦光从窗牖撒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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