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生(28)

作者:风里话


她回去自己小楼,当年的貍奴早已老去,就剩三间空蕩蕩的矮房。

“那矮房呢?”她问府中老嬷嬷。

嬷嬷道,“前两年少夫人也开始养貍奴,去岁公子偶然见到这处矮房结实又精致,便给拿去了。”

韦玉絜在院中赏花,“阿嫂喜欢,拿去也成!”

院中原除了丹桂,还有她用来制蔻丹的三盆凤仙花。寻常凤仙花同丹桂一样,过秋即谢,但她的这三盆是早年韦济业特地寻来的,可开秋冬两季,染出的蔻丹鲜豔欲滴。

她搬去小慈安寺后,韦济业说会让人好好打理。

如何少了一盆?

她蹙眉环视四下,想起来,前几年阿兄与她说过,“阿悦瞧着喜欢,他便搬了一盆在她院里养着。”

韦玉絜返身回去内寝。

入夜时分,崔悦给她送来宵夜,是一盅她爱喝的小天酥,里头还搁了桂花蜜。崔悦道,“我问了朱雀她们,说是你能用这个,好克化的。”

韦玉絜道,“谢谢阿嫂。”

崔悦便又看她床褥,查博望炉的香薰,地龙的暖热,如此放心坐下来与她閑话家常。

韦玉絜笑盈盈看着她,想起她当年是个在叔伯家受人白眼的孤女,很是可怜,如今这样幸福。

“玉儿?”崔悦唤她,“你在想什麽?”

韦玉絜起身道,“我想回府了!”

长街宵禁,天下小雪,都没能留下她。

她回来琼华院,朱雀侍奉她沐浴,发现她掌心又被掐破了。

沐浴出来,杜氏竟过来了,带来了姜汤、宵夜,甚至还带来了早早请在家中的女医林大夫。

“你这孩子,都和你说了不用守着规矩,我这没那些有的没的。大晚上要是染了风寒,就是阿母的罪过了。”杜氏将她按在榻上,摸她额头又让出位置给大夫切脉,闻一切安好,方长叹了口气。

韦玉絜其实用不下东西,但不知怎麽还是喝了碗姜汤。

喝完,眼睛红红的。

“有些辣!”她低声道。

“辣才驱寒,管用。”杜氏让她歇下,道是宵夜让婢子们放炉上温着,“想用就用,不用也罢。”

之后,杜氏便来琼华院陪韦玉絜。

但隔三差五都会问她,要不要回母家,要不要回小慈安寺,想家一定告诉她。又一日,杜氏过来,给韦玉絜一枚门房令牌,道是想去哪不必与她说。

韦玉絜收下令牌,但从来没有离开过府邸。

她安静地看书,礼佛,偶尔也在无人处练习凤凰戒指里金丝线杀人的绝技。

杜氏恐她寂寞,过来陪她。但又恐扰她,来得小心翼翼,花样摆出。

一会说自个也开始礼佛了,但是好多经书看不懂,让韦玉絜指点指点。

一会说经书能看懂一些了,但是经文太小,看不清晰,自个抄了些,想让韦玉絜瞧瞧有无错漏。

一会又扯到崔慎身上,道是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但官家真真比她祖上还能使唤人,成日成夜拘着……

韦玉絜终于忍不住,擡手隔案捂住她唇口,“阿母慎言!”

杜氏得了她这难得的亲昵,心中雀跃,回去路上连连赞叹,多好的孩子!

徐嬷嬷多少有些不平,低声道,“公子用药都快一年了,少夫人可半点没有过问,连着她身边的丫鬟都没问个一言半句。婢子不信,她闻不出来,公子身上的药味!”

“问了又如何?让她更难过吗?”杜氏横她一眼,“管好你自个的嘴,莫惹我生气!”

*

时间如流水,韦玉絜的身子慢慢恢複,崔慎身上的药味一直弥漫。她瞧着人无碍,便始终没有问过,只是偶尔趁着人不注意,将自己的药倒去些。

而一年又一年,她在崔府的日子重複却也有滋味。

崔慎一如既往攒休沐带她四处游玩,杜氏只要崔慎繁忙便不近不远地陪着。同一屋檐下的日子,韦玉絜很多时候觉得,她不似崔家的儿媳,更像崔家的女儿。

也有偶尔失了分寸的时候,譬如某个崔慎晚归的夜晚,她没有上榻就寝,而是伏案睡着了。

再有一日晨起,崔慎来回寻找玉革,她张口便道在净房外的博古架上。昨夜他应酬归来,微醉。小厮侍奉他沐浴,他昏沉欲吐,一室人手忙脚乱。是她在诸人歇下静默后,捡起了革带。

经此二事,她依旧冷若冰霜。崔慎根本摸不透她脾性,但之后酉时前必归,甚至戒了酒。

韦玉絜无甚反应。

只在建安十五年秋天的时候,她头一回向杜氏张口,请她给朱雀寻一门亲事。

提这事的时候,她已经避过诸人,连着两月将饮下的药催吐出来。林大夫很是焦虑,本来快恢複的身子,突然没有了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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