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肯栖(71)

作者:挑灯看文章


她那时毫无惧死之心,一心想着大仇得报,也做到了父皇所求,没什麽再值得留恋的了,便松开文洛的手,叫他跟了护军离开,别再流连。

但文洛年纪虽小,机敏却胜于常人,总觉得哪里不对,死命抓着她裙角不松手,仰着头求姑姑救救他。

文令仪试图掰开,勉强笑道:“姑姑随后便来,文洛听话,松手。”

文洛固执地摇头不走,白嫩柔软的指头用力到发红,声音恐惧到变得尖利,“姑姑,你别松开我的手,你救救我!这些人不是爹爹,也不是阿翁和阿婆,他们会和那些人一样,把文洛杀了的!”

文令仪看了眼想解释的护军,摇了摇头,要他暂别上前,软声对文洛劝道:“怎麽会,他们虽穿着魏国衣裳,其实是我们宋国忠臣,你是天子,他们会忠于你的,别怕。”

“姑姑……”文洛却哭着跪下来,用他学到的给主人行礼的礼节,头磕得极响,“你救救我,文洛求你了……”

文令仪看得愣住,怜怒交加,重重喝止了他,问他是从那里学来的贱礼。

文洛说是掖庭中人想看宋国太孙行礼的样子,这些日子教会他的。

文令仪沉默片刻,用力将他拉了起来,看了眼帘子那边的襁褓,身形顿了片刻,眼底闪过决绝,牵着他跑出了东宫寝殿。

南方七年,她慢慢带大了他,很多时候都把自己当成了他的母亲,学了很多母子间的相处之道,也试着将他身上在掖庭习到的屈辱痕迹一点点消去,让他变得端正俊雅。

她不曾厌烦,有时虽也会倦累,但看着他日渐长大,好像心中有了寄托,某块不足被补足了。

但今日,她实在是累了,只想歇歇。

文令仪握着那枚让她厌恶至极的玉印,不敢松手,脸上倦得厉害。

……

往后几天,文令仪靠着哥哥给的人向西宁公府外传过几次消息,本想查查近日有无前往北方的商队,最后还是换成了无关紧要的事。

消息传出去后,回得也很及时,在公府之中畅通无阻。

但文令仪并未放松警惕。

拓拔宪在她身边明目张胆地安插侍女,不可能对偌大的西宁公府无动于衷,如今这样只可能解释为他觉得她派人去查的事不值得阻拦,让人一一放了进来。

书室里,文令仪垂眸想了很久,忽然下了道令,要人去查东安里是什麽地方。

不过从早上等到下午,她就看见几天前见到的青衣侍女推开了书室的门,大大方方执礼道:“文夫人想知道主上在洛阳的行辕,问奴婢即可,无须派人前去打探。”还补充道,“若惊扰了那边人手,不知是夫人派去的,误伤了可就不美了。”

文令仪将手中的笔管搁下,顶着粉腻脂浓的脸掉过了身,眼睫微擡,“是吗?那你便来说说,你主上在东安里的行辕,是何等情状?”

问归问,其实不问也知道答案,她自然知晓稍有些权势的郎子会在行辕内做什麽。本就是因了个人心意而设的住所,自然会有诸多心爱之物,养上一二外室都算少的,多的会塞上数十舞女娈童,尽情消遣玩乐。有不少狐朋狗友间的易妾之举便是在这当中发生的。

没听说拓拔宪在后宫怎样,也许是顾着太皇太后还在,不好太过放肆。但他这样重欲之人,又是帝王,喜欢这些便不可能忍,不在后宫发作,自然就在别的地方,很可能便是他的行辕。

只怕里头尽是他掳掠逼迫的女子。

文令仪唇边噙了冷笑。

长得高大的青衣侍女倒尽职尽责,听她问,就一五一十说了,直将东安里那座私宅如幅画卷般从口中描摹了出来,道:“东安里的这处坐宅主上虽不常到访,却是洛阳中极好的所在,往南便是庄严寺,听晨钟暮鼓,可涤蕩人心。宅中亦养诸多花卉,清雅芬芳,便是冬日也有暖帐护着,流水不冻,温暖如春。洛阳中有两处如此宅邸,一在淩阴里,其二便是东安里。对了,里头还有座高阁,名叫临春,在阁上可赏湖水微澜……”

净说些没用的景致,仿佛是得知她喜欢花草生灵之物才选了来讨好的,其实与事实完全两样。文令仪听倦,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了,你下去罢。”

青衣侍女不见半分气恼,恭敬行礼,默默退下,一并带上了书室的门。

隔天早上,文令仪乘车来到了东安里,进了深深庭院,果然闻见了花香清芬,路上还看见由沉香做就的栏槛门窗,与花芬相得益彰,成就一股舒缓心神的异香。

只是她知道此行终点不在这些地方,既然拓拔宪让她来了,就会让她的每一步都走得艰难,不会轻易放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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