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肯栖(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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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夷不由得意地戳了她脑额一下,“你跟在我身边什麽没见过,这个很值得惊讶吗?”接过茶滔滔不绝道,“那是老祖宗心疼我雪中行步,说好东西不给值得的人用就可惜了,要我一定坐着肩舆出来。”
馥丹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老祖宗的意思是……”
辛夷看着她那不争气的样子,忍俊不禁,“嗯,总算爹爹要我办的事没有落空,老祖宗松口了,说她会说服陛下重新接我入宫。”
馥丹忙跪在底下贺喜了一番。
……
两辆马车从宫门离开,一辆驶向大司马府,一辆驶向了西宁公府,甲胄加身的宫卫眼视心记,到了时辰便将这里的情形记在簿上,传送乾阳宫。
德庆打开这份记录,先予过目之后,发现并无要员出入,便依例交于击征卫文书处封存。
簿子离开手上之际,德庆突然又看了眼最后所记从兴庆宫先后离开的那两位女子,凝起神琢磨了下,推开了殿门,走到书室。
又黑又大又沉的紫檀家具将这间书室布置得广阔威严,榻椅多以兇悍虎皮铺就,器具以青铜为主,壁上悬一把含鞘的宝剑,使人一见就知道是个冷硬与刚强之人所居。
就连暖炉也比其他的宫殿少一大半,初来乍到之人不免从脚心升上寒气,连站立都显得勉强。
大魏从平城迁都后的第二任君主就在这样带了冷血气息的书室中处理国政,接见群臣。
德庆欠身上前,将在兴庆宫之前的所见所闻一一如实禀告,待主上发号施令。
拓拔宪听了从书案后起身,负手到悬了宝剑的墙壁附近,取下了寒光四射的剑身,在手上俯视把玩。
“文令仪,她去了太尉府,还敢来兴庆宫。”
拓拔宪淡淡一笑,倒映在霜刃上的笑意带了某种血腥的残忍。
平淡的一句话,却让德庆莫名惊惧,他忙补充道:“文娘子见奴婢去了,便转身告辞了,似乎不敢在兴庆宫多加逗留。”
拓拔宪眼中收了些寒光,“是吗?”
“是,奴婢亲眼所见。今日大雪,雪到脚胫还有余,文娘子从宫门一路步行,到兴庆宫裙角都湿透了,想必见老祖宗的心极诚。可一见奴婢,就说着要走,果断至极。”
“那看来她学乖了。”
拓拔宪将剑藏入鞘中,仿佛什麽也没发生过,仿佛刚才听到她裙角湿透的停顿也不複存在。
“辛夷呢?”拓拔宪对这位昔日的太子妃直呼其名,不带任何感情。
德庆这回便顺畅得多,垂头道:“辛娘子是被老祖宗的肩舆送到宫门口的,想来是体恤她,也只怕是老祖宗有意让辛娘子……伴君侧。”
拓拔宪点了点头,坐了下来,随意靠在书案之前,穿着乌靴的长腿落在阶下,从书案上拿起一沓拓拔绍近日的功课看,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德庆不明白这是何意,这位辛娘子当初被送回娘家时可是口口声声骂了主上和老祖宗一路的,最后口中被人塞了布条才堵住了声音,主上竟对她再度入宫一时如此泰然吗?
“主上可要安排人……”
拓拔宪以为他走了,没想到还在,皱了皱眉道“知道了”。
德庆忙道是,不敢逗留,面对着他退了出去。
到了殿外他还是不解,主上从心底厌恶的人不多,这辛娘子很可能便是其中一个,当初辛娘子联合了朝中势力要逼死那位贵人,主上费了不少力气才平下的。当然自此之后,主上与她的关系更差了,几乎不再给她留任何面子。
过了三天之后,这谜团才被他解开。
这天好不容易雪停了,晴光豔照,地面屋檐如洗过般干净清爽,随着老鸹两声低沉叫声,求见的官员陆陆续续到了书室里头陈禀司事。
到了下午,大司马辛岳和袁钟两家家主也来了,远远地便看见两家家主分别跟在大司马两侧,面带讨好地寒暄。
德庆通传之后,将人迎入书室,照例奉茶之后站在了主上身后,随时听命伺候。
大司马率先打破了平静,突然以一身青色的貂蝉武弁朝服跪倒在地,涕泗横流道:“陛下自即位以来,一直不肯亲近辛家,老臣日夜担心,只怕再不能侍奉先帝一样侍奉陛下,为陛下殚精竭虑。好在老祖宗将我们这些老家伙的心事看在眼里,愿意将我们的忠心讲给陛下听,这才让陛下重新接纳了小女,让她在年后入宫陪侍。”他摸了摸脸,眼眶依旧血红,嘴边的白须仍旧一颤颤的,“臣受此大恩,不胜感激,还请陛下受臣一拜。”
拓拔宪略一推辞,也就受了他的三拜九叩大礼,见他颤颤巍巍地站不起来,对德庆道:“搬张太师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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